“我呸!誰跟你嬉皮笑臉的?”


    迴想著賈寶玉的話,林黛玉心裏五味雜陳。


    林黛玉心裏又驚、又恐、又疑、又怒。


    驚者,賈寶玉買房這事還有可能因為我,若這廝真為我擺出一副另立門戶、不顧一切的架勢,卻也讓人驚歎!


    恐者,金釧兒不過是開句玩笑,與賈寶玉走得近些,便被攆出府,若賈寶玉這樣一條道走下去,還不知怎麽個粉身碎骨收場?


    疑者,賈寶玉突然變得不可理喻,嬉皮笑臉,沒個正型,他的話恐怕隻有三分能信,倒有七分可疑了。


    怒者,我林黛玉雖舉目無親,但也是書香門第、名門之後,咋就淪落到私相授受的境地了?看他輕薄……虧自己還一天到晚為他提心吊膽呢!


    “嗚嗚嗚!”


    “嗚嗚嗚嗚!”


    林黛玉覺得一陣心酸,又是一頓好哭。


    “妹妹不哭!”


    賈寶玉最見不得林黛玉哭,連忙抬起頭道。


    “你心裏也明白!老太太早就把你許給了我的,可是……”


    “呸!我明白什麽?老太太又說過什麽了?亂嚼什麽舌根子?”


    林黛玉瞅著賈寶玉,一麵拭淚,一麵罵道。


    從踏進賈府那天起,老太太便把林黛玉和賈寶玉安置在碧紗櫥,一桌兒吃飯,一床兒睡覺,同行同止,同坐同臥,好得跟一體兒似的。


    所有人都猜度,老太太有意讓林黛玉做孫媳婦,繼承她的香火。


    林黛玉心中也猜度。


    可是猜度歸猜度,老太太也沒發過話啊!說出來有意思?


    話題漸入佳境,賈寶玉收起吊兒郎當的臉皮,一本正經道:


    “總之有我賈寶玉在,妹妹放心便是了!”


    “昂……”這貨又要弄哪出?林黛玉一怔,瞅著賈寶玉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又說說,怎麽個讓人放心法?”


    “唉!”


    賈寶玉演技大爆發,臉皮變得更加真誠,還深深歎口氣,讓兩人充分醞釀情緒,方才緩緩道:


    “有些話自然從原著……呃!有些話自然不能由妹妹說出口。”


    “但是我能說,而且必須說給妹妹知道。”


    “其實,我對妹妹有一種念想,超越俗情,超脫凡世,不知何所起,但刻骨銘心。”


    “然即便有銘心刻骨至念,也需因緣際會,方能修成正果。”


    “老太太和太太沉默寡言,她們在拖。但她們拖的哪隻有時間這麽簡單,她們撕扯的是裂痕,撕扯到最後,於我而言便是萬劫不複。”


    林黛玉早就不哭了,越聽越發怔,賈寶玉這番忒不要臉的鬼話,雖然聽著賊惡心,但卻正好撞在林黛玉心尖上。


    被賈寶玉簡單粗暴猛烈一撞,就算林黛玉的心防守得再嚴密,也有些激蕩起來,壓抑著的一些莫名情緒,似要失控一般。


    再看看賈寶玉好看的臉皮,此時簡直如狂熱信徒般虔誠,兩隻爪子也不知何時又緊緊扣住林黛玉的小手,一副求女神大人垂憐的賤樣。


    林黛玉這裏心海七七八八,賈寶玉那廝卻還繼續道:


    “這些天我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嘛,我命須由我做主。我不會再忍受兩個相愛的人咫尺卻相隔如天涯,更不能容忍一段刻骨銘心的至念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我也知道,想要修成正果,恐怕不易。我們需要有說話的資本。所以有些事情,我選擇大張旗鼓去做。至於會來什麽,就讓它來吧!”


    “我管你什麽遠近親疏、山精鬼怪,阻我與妹妹者,就算是山我也要親手推開。我管你什麽阿鼻地獄,永墮沉淪,就算是天降神罰、冥火焚身,於我又有何懼?”


    林黛玉發現,賈寶玉這貨雖然突然間變得囂張可惡,但似乎更可愛了。


    怔了半天,林黛玉方才喃喃道:


    “你有本事……有本事……有本事來娶我啊!”


    林黛玉聲音小得如細雨拂葉,說完俏臉更是被紅暈完全覆蓋,羞得頗為狼狽。


    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啊!林黛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鬼使神差就說出來了呢?


    “嘿嘿嘿嘿!”


    撩了一晚上的媳婦,賈寶玉就等這句話。


    “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又有何難?”


    賈寶玉雖然走了,但囂張的話語還在瀟湘館迴蕩。


    林黛玉一整晚俏臉都燙燙的,輾轉難眠。


    跟林黛玉一樣像被火燒的人還有王夫人,不過王夫人的是怒火,燒的也不是臉,而是心。


    “我也沒懷胎三年啊!咋就生了這麽個混世魔王哪吒呢?”


    “也罷,等過幾天把那件事定下,看你們還張狂?”


    王夫人自然掌握著賈寶玉的行蹤,氣得似乎連絕跡多年的經期都要重來了。


    睡不著的還有襲人。


    今天是她當上準姨娘的第一天,本來滿心歡喜,卻又因為賈寶玉挨打牽腸掛肚。


    總算把賈寶玉盼來,這廝卻笑眯眯屁顛屁顛爬上床就睡,連話都沒和她說一句。


    更可氣的是,賈寶玉的屁股竟然不需要她塗藥了!


    襲人躺在床上想:


    當個好女人不容易啊!


    看來“三從四德”這條路,還得緩緩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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