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房內的鐵桶裏憑空多了一塊腦仁,霧氣繚繞的森林間出現了第一隻自由的食屍鬼,姿態怪異地在迷霧中遊來蕩去。


    我們時常以為命運會給予我們選擇的權力,但其實不然...


    在更多時候,它根本不在意我們每個人究竟選不選擇,也不在意我們是否願意,它所信奉的隻有命中注定的貫徹和執行。


    就像鐵與火一般不容爭辯。


    火雲號海賊船的船員們沒有人留意到隊伍裏缺失了一員,迷霧中,大家依舊是相談甚歡,活躍的興致一派盎然。


    沒有邏輯的笑聲,響徹在這樣一個詭異的夜晚,多少顯得有些悚人,不合時宜。


    迷霧中,似乎含有的一些致幻的成分,在人們此起彼伏的唿吸中漸漸生效。


    文西船長冷冷地看著這些手舞足蹈的手下們,極力地維持著自身的清醒。


    他朝自己的手下走過去,揪住其中一個他認為是意誌堅定的家夥的衣領,隨後用手大力地往左右兩邊猛扇這個家夥的側臉,企圖讓他恢複清醒。


    可這個家夥仍然沒有醒來。


    不但沒有醒來,他的笑聲反而因為遭受了攻擊,隨之變得越發的尖銳和扭曲。


    他陡然瞪大了眼睛,病態般的血水逐步侵染著他的眼白,眼眶溢流出血色的淚痕,他的眼球越突越出,仿佛下一秒就要脫離自己的麵骨,噴濺在這個禿頭男人的臉上。


    文西船長放棄了喊醒這幫家夥們的想法,隨手扔掉了這個手下。


    他的眉頭急跳,滿臉煩躁,似乎對眼下的局麵感到十足的不安。


    手下們把他包圍了。


    他們一個個都像野獸一般地呲牙咧嘴,兩眼充血,失去了理智,即便還遺留著原本的麵容,但在文西船長的眼裏,他們已經跟死掉了沒有多大的區別。


    殺掉手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尤其是這群家夥之中,還有不少的船員是跟他出生入死了很多年。


    殺掉這些老夥計就更麻煩了,雖然他文西不是什麽正常人類,但好歹也算是一名人類,而幾乎所有的人類多多少少都要與感情這一類虛無縹緲的東西扯上一定的幹係。


    文西船長利落地趴在了地上,在群起的殺意逼近之前,他像隻蛤蟆一樣鼓起自己腮幫,兩手握緊地麵蓄力,腳板弓曲,脫離那一雙拖鞋的鞋底。


    下一刻,異變的手下們尖嘯著朝他衝來,他麵無表情,目光冷冷地瞄準其中一個家夥的胸口,然後,他在刹那之間猛地彈跳發射。


    光滑的腦袋橫飛在空中,一如攻城的重槌,轟烈地撞在那個家夥的胸口上,但沒有停下,一路衝頂著那個家夥,直到轟地一聲撞在一根結晶柱的高處。


    沒多久,一具胸口被砸得凹陷進去的屍體從迷霧蒙蔽的高空墜下來了,頭骨最先著地,脊柱拱起,姿態極盡乖張而又怪異地擱淺在一道凝固的海浪上。


    文西船長無視重力地趴在一根傾斜結晶柱上,冷冷地尋找著下一個目標,他的目光遊離在那些因為失去了狩獵目標而擁簇在一起,互相啃咬、廝殺的家夥們身上,直到找到兩個胸口幾近相對的家夥們,他調整姿勢,又一次彈射了出去。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又有兩具凹陷的屍體擱淺在凝固的海浪之下,但那些狂熱的家夥們並沒有因為自己同類的死亡而感到一絲一縷多餘的悲傷。


    當他們看到自己曾經的船長再一次出現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他們不約而同地爆發出恍若歡迎的唿聲,成群結隊地朝著這個外表瘦弱的老禿子撲湧著衝去。


    這一次,文西船長沒有在多作瞄準,蛤蟆功在微顫的地麵上運轉到了極致,隨之翻滾的氣血使得這個禿子漲得滿臉的潮紅。


    就在那群手下們仍在聲勢熱烈地狂奔的時候,他便已經再度彈射出去,擊中衝鋒在最前方的一個家夥,那家夥的名字叫阿七,他是一個極度自戀的男人,幾乎隨時隨地都能從身上摸出了一把梳子和一麵鏡子來整理自己的發型,還有儀容儀表。


    所以,當文西船長撞在這個家夥身上的時候,他能明顯地聽到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那是這家夥掛在脖子上的一麵鏡子,被他這一顆橫衝過來的腦袋給一下頂碎了。


    站在阿七身後的是阿星,阿星是一個從小就立誌要當壞人的棟梁之材。


    他的褲頭時時不忘別著一把黑色的斧頭,並且故意擺出來讓別人看見,時刻在提醒別人還有自己,uu看書 ww.uanshu他是個壞人。


    尤其是上了碼頭港灣,他會用這把斧頭專程跑去勒索一些小孩,不但搶走他們的波板糖,還會征收他們的保護費。


    每當孩子們哭著問他為什麽要搶他們的波板糖吃的時候,他就會哈哈奸笑,說,欺軟怕硬是成為壞人的必經之路,我這是在教你們生存之道,要想有糖吃,要想不被別人欺負,你就要變得比所有人都壞,讓所有人都害怕你,知不知道?


    孩子們哭哭啼啼地說知道,然後他就繼續哈哈大笑地揚長而去,一派為人師表的樣子,覺得自己又教會了一個小孩,讓他們較早地知道何為生活中的生存之道。


    鏡子破裂以後,文西船長繼而又聽到了波板糖破裂的聲音,那是阿星掛在胸口前的波板糖,他忽然有點兒迷茫。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這一些手下好像都喜歡把自己的心愛之物掛在胸口前。


    阿七頂著阿星往後衝去,站在阿星後麵還有一個家夥,他的名字叫醬爆,他原本在船上的職業是一名理發師,但每每看到船長那寸草不生的腦袋,又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的技藝得不到施展。


    於是乎,他大膽地轉型了,當上了一名夢寐以求的作曲家。


    沒有人找他理發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在五線譜上奮筆疾書,放任自己的音樂之魂在黑暗中熊熊燃燒。


    所以,破碎的波板糖後麵接著的是一遝浸滿了汗血的樂譜。


    文西船長用這一次撞擊,無情地一連轟碎了這三個人,一如轟碎了曾經那些在海上高歌浪漫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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