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那你一定是算錯了,再過一會兒再算一遍我指定就死了。”


    “怎麽會算錯,六姑我現在可是鬼世界裏麵的鬼卒,直接通著陰間的生死簿呢。”六姑喃喃自語地說道,不過卻仍舊不放心地又算了一遍,滿臉狐疑,“還真是沒有你的任何信息。活著的人裏麵沒有,死了的人裏麵也沒有。”


    聽她這麽說,我驀地想到了什麽,趕忙擦擦眼淚說道:“對了,之前有個狐狸說我的命格很奇怪,就和從來沒有在陽間活過一樣。他的話到底是啥意思?”


    “你的命格奇怪,這我一直都知道。”六姑把自己掐算的那隻手放下,若有所思道,“別忘了最初那時候還是我把你從小斌鬼魂的手裏把你救迴來的。當時我還以為是因為招魂的過程中有中斷,以至於魂位不正,後來才明白並不僅僅是魂位的關係。”


    “那我到底是咋了啊?”我納悶地問道。


    “你的命格陰陽不協調,陰盛陽衰而且衰得很厲害,都快和陰間的鬼差不多了。”六姑說道,“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人家才會說你就像是沒有在陽間活過一樣。”


    可是我覺得事情並不那麽簡單:“可是為啥別人的命都好好的,偏偏我的命陰盛陽衰啊?”


    “有的孩子投胎轉世的時候因為從母體裏麵出來得早了,就會出現陰盛陽衰的情況,但是過一段時間後陽氣就會恢複。你現在都已經五歲了,陽氣還這麽弱,倒是很少見。”


    六姑說到這裏,低頭略一思忖,突然說道:“如果非要說可能性的話,倒是有另外一種可能也會造成命格上的陰盛陽衰。”


    “啥可能?”


    “噬魂奪舍。”六姑說出了一個讓人覺得有些不太舒服的詞。


    見我滿臉不解,她給我大致解釋了一通。所謂的噬魂奪舍,也就是利用強大的怨力強行進入到別人的身體裏,一點點吞噬之前那具軀體的靈魂,自己則在這過程中登堂入室,由侵入者變成軀體的主人。


    “不過六姑我活了這麽大的年齡,甭管當初在陽間還是現在在陰間,都沒有真正見過這樣的事情。因為這樣做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畢竟原來那具軀體的陽氣很重,貿然進入一個陌生的靈魂,肯定會有很強的排斥反應。想要奪舍成功,首先對方靈魂要極度虛弱……”


    聽到這裏,我瞪大眼睛,忍不住打斷她道:“孩子的靈魂不就是非常虛弱的麽?”


    “還沒說完呢,其次八字要相合,另外那個奪舍的鬼死亡時間應該和被奪舍那個人的年齡差不多。”


    雖然後麵這兩點無從驗證,但是我卻打心眼裏覺得自己確實可能有問題,沒準當初真就是個吞噬了原本這具身體靈魂的鬼嬰。


    想打這裏我就覺得有些害怕,心想如果自己不是平日裏頂著的這具軀體的主人,那我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講到這裏的六姑此時也不禁用有些懷疑的目光朝我這邊看了過來,突然說道:“如果你的靈魂真的和身體不配套,我倒是覺得你還可以再被搶救一下。”


    “咋搶救?”我著急的問道。


    “如果你真的吞噬了自己那具身體原來主人的靈魂,那麽最終還會有零星的殘魂留下來。這些殘魂平時沒什麽用處,但是一旦你的靈魂和軀體分離,它們就會按照本能獲得對身體的暫時控製權,可以維持唿吸和心跳。”


    我有些聽明白了:“六姑,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還沒斷氣兒?”


    六姑點點頭,麵色凝重道:“趕快迴去,隻要殘魂的能量沒有完全消失,你就還能繼續活下去。”


    這話讓我剛剛沉下去的心再次活躍起來。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興奮得幾乎要叫出來:“六姑,那你把我給送迴去唄,我的飛行速度太慢了。”


    對這樣的要求,六姑自然不會拒絕。但是在帶我飛上天之前,她先做的一件要緊事卻是提著金雞的脖子,使勁兒去掰它的嘴巴。


    “叮——”


    遊龍金球在她一番好不容易的折騰下,終於從金雞嘴裏掉到了地上。剛才被這東西折騰得走路直打晃的金雞,如蒙大赦一般騰空而起,重新迴到了屬於它的那個高台上,隻是模樣再沒有了之前那種器宇軒昂,反而顯得戰戰兢兢。


    六姑把金球遞給我,然後讓我拽著她的衣角,飛快朝著入口的方向而去。


    原本應該用於指引我迴去方向的銅鈴聲早已經消失不見,大概517局的那些家夥認為我已經死了。


    盡管六姑腳下速度飛快,但為了緩解我心中的緊張,她還故意在這過程中找出一些話題來和我聊。


    “沒想到我才下來這麽一段時間,整個冀北竟然已經發生這麽多的事兒了。如果今天不是聽你說道,我還真不知道呢。”


    說到這裏,六姑轉頭看了我一眼:“你這娃娃也不錯,才小小年紀就見過了這麽多的世麵,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呢。”


    此時的我卻仍然沉浸在之前關於“噬魂奪舍”的那個話題中:“可是我坐了這麽多的事兒,其實都是用別人的身體做的。”


    想想當初作為遊魂野鬼的我竟然會殘忍地把一個嬰兒的靈魂給吞噬掉,然後占據他的身體,我就覺得心裏一陣惡寒。


    “別想那麽多。”六姑寬慰我道,“就算你真的是吞噬了別人的靈魂,那也是不懂事的時候做出的事,不算數。就從我臨死之前你看望我的那兩次來看,就足以證明你是個好娃。”


    這麽說著的時候,我低頭朝下麵一看,發現我們竟然飛到狼一傑做生意的那個攤子附近了。不過眼下這會兒和剛才的擁擠情形不同,攤子已經被收起來,後麵的房子也大門緊閉。


    “到了。”六姑從半空中降落到地上,指了指前方的天空,“這裏是一個通冥暗井,下麵沒辦法看到上麵。隻要你順著這方向一直朝上飛,就能迴到陽間你該去的地方。”


    看到迴家的路近在咫尺,我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安起來:“六姑,萬一我迴去之後發現自己已經死了咋辦?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爺奶和我爸媽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六姑朝我揮揮手,“你這娃整天跟著那七尾靈狐東奔西跑的都沒遇到過什麽危險,說明命還算不錯。迴去吧,你奶奶給你準備了熱騰騰的早飯,等著你迴去吃呢。”


    她這樣說著,手上突然一用力,我就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憑空托舉起來,直朝半空飛上去。


    眼前一黑一亮,我突然感覺自己身上黏糊糊的,用手一抓,發現滿身都是血漬,於是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又迴到大鼎裏麵了。


    抬頭一看,自己頭頂上一片亮光。我立刻拚了命地朝上漂浮過去。隨著大鼎的口子變得越來越小,我的身體逐漸變大起來。


    然後我便看到了自己那躺在床上的小小身軀,以及在床邊忙碌的眾人。


    和我離開的時候不同,這時候屋子裏又多出了許多穿白大褂的身影。


    “沒心跳了。”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白大褂說道,然後又翻了翻眼皮,輕輕搖搖頭,“看樣子不行了。”


    不行了?


    我那剛剛燃起的希望轉瞬間再次落空,心中到底還是迴來晚了麽?


    隨後卻有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麽會沒救,繼續加電壓,再電兩次試試看。”


    “沒用的,明顯已經斷氣了。”白大褂再次搖了搖頭。


    “你不試怎麽知道沒用?!”說話的是大胡子,此時這家夥麵目猙獰,儼然黑李逵一般,一把從醫生手裏搶過心髒起搏器,放在我胸前就是一下。


    “砰!”


    沒有效果。再試。


    “砰!”


    才把魂重新放迴到身體裏的我隻覺得眼前出現一片雪花點,這種感覺上的不同讓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重新掌握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對生的渴望催使我努力睜開眼睛。


    眼前模模糊糊出現大胡子的臉,還有他手裏兩個鐵家夥。


    “砰!”


    又是一下電擊。我隻覺得胸腔裏好像有一道閃電劈過一樣,產生一陣強烈的刺痛。隻聽旁邊有人立即製止:“哎哎,醒了醒了,別電了。”


    然後就是大胡子氣唿唿的聲音:“你看,這明明都能救活的人,竟然就說不救了。娘的,我會向主任建議,讓你這混蛋背行李滾蛋!”


    這種聽上去著實不怎麽高雅的話語卻讓我覺得無比舒坦。盡管眼下還說不出一句話來,但是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感和虛弱感卻表明,我已經從那個沒有任何人味的鬼世界裏麵出來了,還有機會再次看到我的爺奶和爸媽。


    這一覺沉沉睡過去,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我才在從右臉頰傳來的感覺裏醒過來。


    睜眼一看,竟然還是昨天那大胡子。此時的他正皺著眉頭,用粗糙的大手一下下拍打著我的臉,一邊打還一邊叨咕著:“哎,醒醒,醒醒……”


    我嗖地一下坐起來,頗為不滿地看著他:“做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冀北怪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終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終九並收藏冀北怪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