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就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了。要說這世界上的死法千千萬,讓尿憋死的人都有,可是用尿把自己給淹死的,估計除了康三爺以外,也就再沒有別人了。


    “覺得我的死法有點兒憋屈是麽?”康三爺眯著眼睛看向我們,“在那種情況下,恐怕你們也想不出來比這更好的方法吧。”


    上弧月點點頭:“確實,雖然惡心了點兒,但是不得不說很有效果。能選擇這樣的方法自殺,倒是很有勇氣。”


    “為了自由,這又能算什麽。我平生最看不起的一種人,就是稍微遇到點兒困難就放棄的,簡直是沒用的東西!”


    這話如果要不是從一個大反派的嘴裏說出來,倒是充滿了勵誌的味道。


    紅毛狐狸看看他:“說得不錯,不過這迴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有什麽手段再逃走。”


    像康三爺這樣曾經在四九城內做過“老炮兒”的人物,有個挺不好的習慣就是喜歡吹牛。當然這也可以看作是一種自信,但是未免太過頭兒了點兒。


    “怎麽逃走?生不容易,死還不容易嗎?甭管你把我禁錮在什麽地方,也甭管守衛得多嚴密,三爺我就把話撂這兒了,我想死,你們誰也攔不住!”


    上弧月隻在旁邊笑,看上去頗為詭異,讓我都看的發毛了。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紅毛狐狸道,隨後彎下腰,眼睛緊緊盯住康三爺,用一種頗帶威脅的語氣低聲說道,“死對你來說確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去阻止你死。相比禁錮住你的肉體,禁錮靈魂的效果或許更好。”


    “禁錮靈魂?”康三爺又笑了,“你可別忘了,在我壽終正寢之前,不管死過多少次都不算死。雖然形式上是靈魂,但符籙術法之類的東西對我沒有用。”


    “那冀北迷失之地呢?”紅毛狐狸的嘴裏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詞語。


    在此之前,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冀北迷失之地”,而且這名字太玄,怎麽都不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的地名。


    康三爺也顯然對這個名字不怎麽熟悉,滿臉狐疑地看著上弧月:“沒聽說過。”


    “放心,你馬上就會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了。”上弧月狡黠一笑。


    這會兒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一群老頭子出現在了門口的位置,估計是來給孫老太爺拜年的。上弧月非常及時地結出一個迷障,將我們三個人的身形隱在裏麵,然後帶著康三爺就朝外麵走。


    而那些老頭子們看到堂屋裏一片狼藉的景象,全都嚇了一跳,鬧哄哄地跑了進來。


    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上弧月帶著我和被捆成一團的康三爺,借助迷障的掩護一路朝北山的方向飛去。


    “到底什麽是冀北迷失之地啊?”我問上弧月。


    “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個靈魂死後存在的地方。”上弧月解釋道,“人死之後變成靈魂,而靈魂因為各種原因魂飛魄散之後,根據乾坤守恆的特點,其實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但是卻接近於混沌。”


    “迷失之地,大部分地方都充斥著這樣混沌狀態的靈魂碎片。而完整的靈魂若是進到了這裏麵,就好像是人掉進了流沙裏麵,無論怎麽掙紮都沒辦法出來……”


    或許在紅毛狐狸看來,自己是在用最為通俗易懂的方式來給我解釋,可聽到這些的我卻還是一副懵逼的表情:“我還是不太明白。”


    上弧月頗為無奈地朝我一笑。


    一直在術法作用下飄在一旁的康三爺這會兒卻忍不住說話了,語氣顯得狐疑不信:“靈魂碎片重歸混沌我倒是聽說過,但要說冀北這塊兒地方有個專門儲存靈魂碎片的地方,三爺我還就真不信了。我看這是你自己編造出來,故意嚇唬我的吧。”


    上弧月也不解釋。幾分鍾後,我們就到了福樂寺的山門外。


    大年初一的香對信徒們來說,是一年中最為重要的一次。這會兒寺裏煙霧繚繚,誦經祈福聲此起彼伏,倒是頗有一種極樂世界的味道。


    和尚們這會兒也忙的不可開交。雖說出家人對於物質不太看重,可畢竟要靠著香油錢來供養佛祖和自己的五髒廟,麵對大年初一這個難得的創收時間,自然不能馬虎。


    如果是以往,為了表示自己對佛祖的尊重,上弧月進了寺廟就會將迷障撤掉。但是今天的情況比較特殊,紅毛狐狸不得不從眾多香客的頭頂飛過去,徑直來到大和尚空義住在那間屋子裏麵。


    自打空心離開之後,這屋子裏就隻剩下空義和另外一個和尚了。我們進屋子的時候,剛好空義自己在裏麵打掃,轉頭見是我們,顯得頗為詫異。


    “狐狸施主?這是怎麽迴事?”大和尚問道。


    上弧月反手便將躺在地上掙紮的康三爺給打暈了,隨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說。


    大和尚空義不由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看向上弧月:“不過狐狸施主,你把這個惡人帶到這裏來,我們也沒有什麽辦法啊。”


    空義以為上弧月是想問他有沒有禁錮住康三爺靈魂的辦法,但是紅毛狐狸卻搖了搖頭:“我不是來這裏和你們討教禁錮他的方法的,方法我早已經知道了,隻是需要從你們這裏借一樣東西。”


    上弧月在福樂寺借東西是常有的事情,哪怕是禁室那些威力極大而且極其邪惡的物件,隻要她開口,大和尚也是照借不誤的,所以眼下也沒有任何的遲疑:“阿彌陀佛,你說吧,這次想要什麽東西?”


    “我想借混沌迷局圖的殘片。”上弧月道。


    誰料大和尚聽到這話,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似乎不可置信地問道:“如果我沒有聽錯,狐狸施主你說的是混沌迷局圖?”


    “沒錯,就是混沌迷局圖。”上弧月又重複了一遍。


    本來我以為也就是一張圖畫而已,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卻沒想到大和尚卻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道:“阿彌陀佛,狐狸施主,如果是別的東西也就罷了,但是這混沌迷局圖,恐怕我們拿不出來。”


    上弧月的神色也顯得頗為嚴肅:“其實你們拿得出來,隻不過是想不想拿出來而已。”


    我被這兩個人給繞暈了,心說什麽拿得出來拿不出來的,沒有自然拿不出來,有不就能拿出來了?


    可大和尚隨後的一句話卻解決了我的疑惑:“阿彌陀佛,狐狸施主,你應該知道,當初大師為了避免這混沌迷局圖危害世間,可是在臨死之前將這東西給吞進了肚子裏麵,這我怎麽能再給你拿到手啊!”


    我想了想,大概空義嘴裏所說的大師,應該是禁室裏麵那個肉身佛了。空義說著圖被大師吞進了肚子裏,豈不是說眼下那張圖就在肉身佛的身體裏麵?


    要是這麽說,好像還真是拿不出來了。


    可上弧月這次的臉色卻顯得極為堅定,以一種極為優雅的姿勢輕輕合掌:“恐怕這次要委屈大師的肉身了。”


    她這話一出口,大和尚的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你的意思是,想要剖……剖開……”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愣是說不出後來的幾個字來。但是在一旁的我卻通過這隻言片語聽明白了,上弧月是想剖開禁室內肉身佛的肚子!


    這未免太過大膽了。要知道這肉身佛可不僅僅是寺內僧人佛心的一個寄托,而且還靠著它來鎮壓著禁室內的那些邪物,甚至還是上弧月所說的鎮壓著大雄寶殿下妖物的卍字金剛印的一個陣眼。


    可想而知,對福樂寺來說,這座肉身佛有著多麽重要的作用。


    “佛家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當初佛祖的身體被節節肢解都能夠複原,大師也早已經成佛,自然不會執著於這色身。”上弧月試圖說服空義,“更何況我之所以這樣做,目的是為了禁錮住康三爺的靈魂,不讓他再去傷人性命,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這話佛理淺顯,就連我都聽明白了,空義自然也能明白。


    但是他卻還是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狐狸施主,雖然你的話有道理,但我還是不能答應。大師的肉身在寺內供奉了千百年,保佑了寺內的僧人千百年。如果在我這裏出現了什麽差錯,我作為寺內的大弟子,哪怕萬死也不足以謝罪。”


    上弧月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空義卻合掌朝她鞠了一躬:“阿彌陀佛,還請狐狸施主再想一個別的辦法,小僧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在這裏招待了。”


    說完便轉頭離開了。


    上弧月皺眉看著空義的背影,過了好久才終於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看透啊。我現在倒還真有點兒想念小和尚空心了,如果他在這裏,肯定不會就這麽拒絕。”


    我心說小和尚當然不會拒絕,他看見你就像是耗子看到了貓似的,哪兒還有拒絕的膽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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