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狐狸平時雖然擺出一副認真好學的模樣,但實際上隻有我才知道她的底細。


    比如現在她手裏拿的那本“體育教學規範”,外麵確實是這個皮相,但是內裏卻早已經被換成了陳摶的“正易心法注”,看得津津有味。


    這些門道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隻是覺得紅毛狐狸專注看書的模樣挺好看,有一種安靜的美感。她看書的時候,我就站在下邊仰起臉看她,看著看著就覺得好像缺點兒什麽。


    “上弧月,你應該戴一副眼鏡。”我說道,指指她旁邊那些桌子,“你看別的老師都戴眼鏡,顯得多有文化。”


    紅毛狐狸一愣,隨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不知道這麽一打扮會不會和其他老師更好相處一些。”


    於是下午等我再見到上弧月的時候,她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一副銀邊眼鏡,非常合適地搭在精巧的鼻梁上,和俊俏的麵龐相得益彰,更顯出一種非常吸引人的知性美。


    “真好看。”我仰著頭讚歎道。


    但凡女人聽到有人誇獎自己的容貌時都會覺得高興,上弧月雖然是個女狐狸,卻顯然也難以逃脫這個魔咒,一時喜形於色。


    但是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上弧月之所以會聽我的建議戴上眼鏡,目的就是想用這東西掩蓋住自己身上那種太過惹眼的氣質,事實卻證明這種做法簡直就是欲蓋彌彰,眼鏡竟然成為了一種帶給她特別魅力的裝飾品。


    說實在的,在我眼裏,上弧月當老師的生活過得也未免忒委屈了點兒,因為雖然小男孩兒和男老師們都挺喜歡她,但是女老師們去總是想辦法排擠她,以至於每天平白生出許多風雨來。


    比如某個女老師整天朝校長室裏跑,非要胖校長開除上弧月才行,原因竟然是她丈夫某次來學校接她迴家,路上偶遇紅毛狐狸帶著我和小狐狸,於是迴去後就吵著要和這個女老師離婚。


    當然,女老師的請求最終也沒有被批準,一來是因為她忽略了胖校長也是個男人,而男人是不可能對上弧月沒有任何好感的;


    二來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她那陳世美老公見異思遷,和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的上弧月又有什麽關係呢?


    最後,沒有上弧月給擠走的女老師反而自己被迫辭職,不知道去哪裏了。


    即便如此,上弧月具有魅惑人能力的消息還是在整個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嚇得所有女老師都不敢讓自己的丈夫或男朋友過來,生怕一不小心被紅毛狐狸把魂給勾走。


    最為讓人頭痛的一點是,眾人對上弧月身份的猜測就一直沒有停過。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兩姐妹究竟住在哪裏,盡管好事者曾經嚐試過跟蹤她們,但是總會在中途某個轉彎處跟丟。


    學校裏有好幾種傳言,有的說上弧月是臨時寄住在我家的,有的說上弧月和小狐狸住在鎮上。但是誰也不知道,最初將這些謠言傳開的不是別人,而是上弧月自己。


    “姐,你真的覺得在學校裏當老師有意思?”放學的路上,小狐狸突然問了一句。


    紅毛狐狸狡猾一笑:“當然,我在外麵修煉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到這麽好玩的地方。和一群女人勾心鬥角,可是一件比麵對著圍棋盤琢磨陣法還費腦力的事情呢!”


    小狐狸撇撇嘴:“我可一點都沒覺得好玩。今天我們班的兩個小男孩又打架了,非問我到底喜歡他們兩個誰。兩個小屁孩兒,我才不喜歡他們呢。結果這麽一說,他們打得反而更兇了,其中一個都把另外一個耳朵咬出血了。”


    作為見證這場“小屁孩和小屁孩的戰爭”的我來說,想起當時的場景還覺得心有餘悸。一群不怕事大的小男孩兒在旁邊呐喊助威,兩人就像是見了紅布的小公牛一樣狂躁,手腳並用不夠,甚至連嘴都用上了,以至於最後落了下風的那個哭著說要把這事兒告訴家長。


    甭說,根據前幾次的經驗來看,最後這事兒的罪過還要被安在小狐狸的頭上,因為沒有她的存在,兩個熊孩子又怎麽會無端地打起來呢?


    麵對小狐狸的抱怨,上弧月頗為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如果你的感受是這樣的,那就更應該讓你和他們多接觸了。”


    “為什麽?”小狐狸癟著嘴巴,一副挺委屈的模樣,“犯錯的又不是我,憑什麽那些家長最後總是把我罵一頓?”


    “因為家長們隻看到了現象,並不知道這其中深層的原因是什麽。”上弧月笑道,“即便我們狐狸不迷惑人,人也會被我們身上散發著的靈秀氣息吸引。歸根結底,是他們自己定力不夠而已。”


    說到這兒,上弧月話鋒一轉,蹲下身子看向小狐狸:“小月,你要記住,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其他世界,永遠都不要把公平寄托在道理上。任何的道理在力量麵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你覺得委屈,那就用你的腦子和手段讓傷害了你的人付出代價。”


    小狐狸癟著嘴點頭,也不知道究竟聽沒聽明白。我在那裏卻聽得心裏拔涼拔涼的,心說狐狸的處事原則還真是充滿了戾氣。


    難怪農村人說“胡黃長白”四大仙一個也別得罪,要不然會被玩兒得家破人亡。聽上弧月這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理念,還真是報複心夠強的。那個想讓胖校長把上弧月給開除的女老師,不就是這樣被她給擠走的麽?


    跟著狐狸姐妹迴到住處,上弧月特意給我燉了人參湯喝,說晚上還要出去一趟,提前給我養養精神。


    “咱們又要去哪兒?”我問。


    上弧月微微一笑:“咱們去找你的影子姐姐。”


    影子?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被警察們帶走的小女孩兒,那張蒼白而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影子差點兒沒用水果刀把小狐狸給捅傷,但是隨後得知她一直被楊永新的蠱蟲操控,我就對這位身體有殘疾的小姑娘仇恨不起來了,反而覺得她非常可憐。


    但是眼下聽上弧月要帶我們去看影子,我又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不是被警察們帶走了麽,咱們難道要去劉隊長說的那個517局去看她?”


    紅毛狐狸搖搖頭:“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現在影子應該還被關在縣城看守所裏,等著明天上頭派人來進行移交。如果影子被關進那個神秘的517局,我們再想找到她可就困難了。”


    我點點頭,問了一個挺傻的問題:“咱們進了看守所怎麽說,說認識劉隊長?”


    “笨啊!”上弧月皺著眉頭,輕輕給了我一個腦瓜崩,“咱們可是從看守所往外麵搶人的,你以為還會和裏麵的人打聲招唿?”


    搶人?


    我突然明白過來,心說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劫獄麽。要是萬無一失還好,萬一不小心被發現了,那還不得把我們也給關進去啊。


    但是想想上弧月的本事,我又覺得後一種情況不可能發生了,心說愛咋地咋地吧,萬一真的被警察叔叔抓起來,我還正好可以不上學了呢。


    夜色掩映中,我和兩隻狐狸悄悄地出發了。


    我們縣就一個看守所,叫做‘北白河看守所’,位於縣城的北部,距離十裏長山的距離很近。


    縣裏但凡犯了錯誤的,全都被關在了這個地方,嚴重的轉到其他地方的監獄,情節輕的關上些日子也就放了。附近很大一段空間都屬於警戒區,想要不動聲色地進入到裏麵對普通人來說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是紅毛狐狸絕對是個例外。在我們來到這裏之前,她還擔心自己的迷障在這種戒備森嚴的地方會不會失效,但是隨後就發現這種擔心純屬多餘,因為這裏畢竟隻是關押普通犯人的地方。


    圍牆的四周都有崗哨持槍戒備,穿著綠色軍服,很有一種威懾的味道。上弧月拽著我和小狐狸,在迷障的掩護下走到高高圍牆的邊緣,然後周身紅光一閃,帶著我和小狐狸直接跳進了圍牆裏麵。


    在做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我們距離最近的哨兵也就有十幾米的距離,而且來迴掃射的大燈剛好照在我們三個的身上。盡管明明知道身處迷障中的我們是不會被外界看到的,但是內心仍然覺得緊張萬分。


    落地之後,我不禁抬頭細細打量起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以前聽村裏人講過,看守所監獄這類地方關的都是壞人,為了防止他們逃跑,牆都設計得很高,而且上麵還圍著鐵絲網。


    可是眼下真到了裏麵,我卻突然發現除了這些特點以外,別的方麵倒是和學校很相似:色彩灰暗造型板正的樓房非常整齊地分成了兩列,周圍種植著不開花的綠色植物;有專門鍛煉身體的操場和器材,還有高高懸掛著的標語牌——隻不過牌子上寫的東西不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而變成了“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學校和看守所真的好像啊!”小不點的我仰著頭,從內心深處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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