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劉隊的說法,這位康三爺的確是個北京人,改革開放初期屬於那種“老炮”式的人物,平時走街串巷地在四九城裏麵瞎轉悠。


    “後來這人也不知道和誰學了那麽點兒手段,先是在街坊四鄰麵前裝神弄鬼地騙點錢,後來就不滿足於這點兒蠅頭小利了,幹脆就用障眼法攔路。”劉隊吸了一口煙,“要說這人確實有點兒能耐,拿幾根榆木條朝地上一插,有人從旁邊經過,愣是走不出榆木條圈著的範圍。”


    康三爺在奇門遁甲方麵的能耐,上弧月我們已經見識過一次了,所以聽到劉隊的介紹並不感到驚訝。


    “這家夥膽子大,但是腦子卻不笨,並不是直接搶,而是會跟人談條件。想離開就給錢,拔下一根榆木條子就能走。要是不買他的帳,困在那裏多長時間也出不去。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違反了哪條法律,挺長一段時間內,警察們都沒法拿他怎麽樣。”


    “但是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啊。北京是啥地方?天子腳下,有權勢的人一抓一大把。咱們的這位康三爺就碰上碴子了,敲詐到一個能攪動風雲的大人物身上。當時正值八三年嚴打,二話不說,直接就給抓進去了。”


    我們都不說話,等著這位劉隊長繼續講下去。


    “蹲了幾年監獄再出來,黑白兩道還是沒放過他,滿北京城追著不放。後來這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這位康三兒最近一次進入我們警察視野中,是在三年前。當時縣裏出了一起大案子,一處縣級重點保護的古墓群被盜,連屍體帶棺材都不見了。抓獲的犯罪嫌疑人裏麵,就有這個康三爺。但是後來因為證據不足,關了沒幾天又放了出來。”


    “這次就是破碎的棺材最先引起了上頭的注意。經過化驗,證實這確實是漢代的棺材……”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在後麵拽了拽小和尚空義的長袍,低聲問他:“漢代距離現在有多久?”


    “阿彌陀佛。”小和尚皺了皺眉,低聲道,“我哪兒知道啊,估計應該有一千多年了吧。”


    一千多年?


    我當時隻知道人活一輩子是一百年,十輩子才一千年。想想棺材裏那具金黃的屍體就窩在那麽小的地方待了一千年,可真夠憋屈的。


    聽劉隊說完了他們警察掌握的信息後,屋子裏出現了短時間的沉默。


    “就這些?”上弧月仿佛意猶未盡地問了一句。


    “就這些。”劉隊似乎對上弧月這樣的問法感到有些疑惑,“我想這應該比你們了解到的東西要多吧。”


    “確實比我們知道的東西要多,但最關鍵的地方卻都沒有。”紅毛狐狸一點兒也沒打算給這位警察叔叔留麵子,“如果我們繼續查下去的話,最後也可以把這些東西搞清楚。”


    盡管這話讓兩名警察頗覺得尷尬,但他們並沒有再就此和上弧月論辯。年輕男警道:“我們知道的事情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知道些什麽,應該也可以共享一下吧?”


    誰料這紅毛狐狸臉上卻擺出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我們隻知道他叫康三兒,剩下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就這?”


    年輕男警顯得有些慍怒:“起碼你們應該說說在龍窩村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吧,比如這個康三兒到底是因為什麽昏迷在橋上的?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為什麽那具棺材會在龍窩村出現?還有,聽說最近龍窩村有一個全身血紅的怪物出沒,那怪物是怎麽迴事,你們難道不打算和我們說說?”


    麵對年輕男警一連串的問題,紅毛狐狸露出一個看似真誠實則詭詐的微笑:“康三爺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們是在早晨才到那裏的,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暈倒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村民們應該都和你們說過了。至於那個怪物,我們也是聽別人說起,才到龍窩村去看的。”


    當我抬頭看見上弧月那滿臉真誠的表情時,幾乎都要被她的謊話給蒙騙了。不過到底是兩個經常要和犯罪分子鬥智鬥勇的警察,意識不會那麽容易被這紅毛狐狸給帶偏,所以仍然滿臉狐疑。


    姓劉的中年警察對旁邊的年輕男警使了個顏色,然後轉頭看了看兩個和尚:“你們跟我出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問。”


    空義和空心兩人走了出去。上弧月則看向康三爺死去的那張病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看年輕男警的模樣,估計本來是想和上弧月搭話,見狀隻能作罷。低下頭看了看朝四周打量著的小狐狸,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沒話找話地說道:“小娃,你每天都不用上課麽?怎麽在哪兒都能看到你。”


    我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兩個問題,一是問我多少歲,二是問我上學了沒有。這男警的問題顯然觸到了禁區的邊緣,所以我隻瞪著眼睛看他,卻不迴話。


    男警討了個沒趣,卻仍然笑眯眯的,指著上弧月問:“這位姐姐是你什麽人啊?”


    “她是我表姐。”我想起早晨上弧月使用的謊言,於是靈機一動地說道。


    男警很是聰明,又指著旁邊的小狐狸問我:“那這個又是你什麽人啊?”


    我一愣,腦子就開始轉悠開了:小狐狸是上弧月的妹妹,如果我管上弧月叫表姐的話,那應該管小狐狸叫啥?


    “唔……不知道。”想了半天還是沒弄明白,我不得不實話實說道。


    一直在旁邊佯裝觀察屋子的上弧月不禁輕輕摸了摸額頭,估計是被我這笨腦子給氣得夠嗆。而年輕男警則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帶著一種詭詐的笑意站起身,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兩個大和尚很快走進來。劉隊朝我們看了一眼,連聲招唿也沒打,隻是朝年輕男警輕輕招了招手,兩人便匆匆地離開了。


    “阿彌陀佛,這迴完蛋了。”


    小和尚空心見兩人離開之後,立刻愁眉苦臉地看向我們:“剛才我可是一句實話都沒說,犯了誑語的戒了。也不知道佛祖會不會原諒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大和尚空義則看向上弧月:“阿彌陀佛,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為啥我們不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兩個警察?或許他們還真能給我們一些幫助。”


    “這事兒本來就不應該歸他們管,與其讓他們這些沒有法術的人去白白送死,還不如我們自己解決。”上弧月道,“萬一他們靠著我們給的信息做出了什麽,一旦出現死傷,一部分果報就會算在我們頭上。”


    “阿彌陀佛,狐施主心思的確縝密。”大和尚點點頭。


    一直都沒怎麽說話的小狐狸好像有些等得不耐煩了,拽著上弧月的胳膊:“姐,咱們不是來抓害死康三爺的人麽。現在天都黑了,人影都還沒見到呢!”


    紅毛狐狸似乎也才想起來,立刻把手裏的包打開,在裏麵翻找出一摞拳頭大小的紙人。而大和尚空義很有眼力見,立刻拉著空心的手朝外麵走,到門口當門神去了。


    上弧月將那些紙人鋪展在地上,每張紙人的腦袋位置都用朱砂筆點了一下,然後嘴巴裏麵念念有詞地說了幾句什麽,幾十片紙人就像是有了生命一半,唿啦一下全都騰空而起,徑直貼到了房頂上。


    因為紙人和屋頂都是白色的,乍一看根本就分辨不出來。紙人順著雪白的屋頂遊走,從門縫的位置鑽出去。我打開門跑到外麵去看,發現小紙人已經全都順著房頂跑遠了。


    “不用看了,過一會兒它們會自己迴來,並且帶迴這醫院任何一個角落的信息。”


    我點點頭,心裏覺得有些微微的緊張。萬一害死康三爺的人真的還留在醫院裏,那麽紅毛狐狸豈不是要在這兒和那人打上一架?雖說我知道上弧月實力強大,但誰又知道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呢?


    小狐狸頗有點兒沒心沒肺的意思,這時候突然指著我問了一句:“姐,你說你是他表姐,那他到底應該管我叫什麽啊?”


    “唉,兩個傻娃娃。”上弧月的表情頗為無奈,“當然是表妹啊。這迴倒好,那個警察肯定已經知道這種關係是假的了。如果他們要是非要追查我們的靈狐身份,又不知道會惹出什麽麻煩。”


    其實在那之前,我還頗為自己剛剛不知道怎麽迴答而感到羞愧。結果聽到小狐狸也不明白,我的心理就平衡了,心說原來不隻我一個人這麽傻。


    等了有四五分鍾,上弧月放出去的那些小紙人還沒有迴來,門口卻響起了護士的聲音:“誒,你們兩個是病人的家屬麽?站在這裏做什麽?”


    “阿……阿彌陀佛,我們是來看病的,不是病人家屬。”空心結結巴巴的聲音傳來。看來這和尚今天打的誑語是少不了了。


    “不是病人家屬站在病房門口幹什麽,真是的。我要進去打掃衛生,你們別在門口站著了。”


    護士說完這句話,門口就響起了擰動把手的聲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冀北怪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終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終九並收藏冀北怪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