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弧月的話裏,我才知道原來她今天出門的目的就是去跟蹤這個養屍人。


    “雖然上次沒能抓住他,卻我在他消失的地方附近設置了一些隱蔽的小傀儡,隻要他一出現就會被發現。”上弧月道,“今天我就是跟著那些小傀儡追到這裏來的。”


    聽她這麽說,我不禁感歎自己的命還算不錯。要不是因為上弧月提前做了一些工作,今天的事情很可能發展到無法控製的地步。


    “那個養屍人,他到底跟文家有什麽仇,怎麽非要抓著他們家不放啊。”


    上弧月沒迴答我,看看躺在地上的文娟,伸出食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這個胖丫頭“蹭”地一下坐了起來。


    “沒事了。”上弧月直起身對她道,“最近一段時間不要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裏,剛剛想害你的那個人今天沒得手,以後很可能還會來。”


    當時我本來打算把這胖丫頭送到他隔壁叔叔家了事,結果她卻拽著我不撒手,非要去我家。


    上弧月也附和說把她留在文家確實不是個穩妥的辦法,我隻能勉為其難地把文娟帶迴家去了。


    “啥?讓她住咱家?”奶奶一臉驚詫。


    我不知道當時文娟有什麽樣的表情,可我的臉可立馬就紅了。也不能怪我早熟,那年頭領個小姑娘到自己家去住,怎麽聽都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上弧月說的。”我耷拉著腦袋道,“她說文家現在不安全,讓文娟先留在咱家。”


    奶奶轉頭看看文娟:“妮兒,你爸媽呢?”


    “他們不在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文娟眼睛腫得像桃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雖說我們和文家沒多少交集,但爺爺奶奶的心眼兒很好。老兩口招唿著文娟進屋,然後商量了一下,奶奶於是去燒火做飯,爺爺則徑直走出了門。


    這天晚上,我吃上了自打過完生日之後最豐盛的一頓飯菜。文娟在我家顯得有些拘束,雖然爺爺奶奶一再讓她多吃點,但實際上她卻並沒怎麽動筷子。


    我就不同了,直接將桌子上的那些食物橫掃一番,最後肚子圓滾滾的才作罷。


    吃過晚飯後,眼看著天就黑了下來。奶奶在屋子裏給文娟弄出了一塊地方,我和爺爺則被趕到了另一間屋子裏。這間屋子本來是盛放糧食用的,現在被臨時起用,打開門一股黴味兒,嗆得我不由掩住了鼻子。


    我拿著小笤帚將地麵清掃了一遍,爺爺打開門窗,把被褥在床上鋪好,這才算是個可以住的地方了。


    趴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小人書,隨後我就悶悶地睡了過去。


    因為放假,第二天早晨我沒被爺爺催著早早起床,可誰料到大清早有人“當當當”敲我家的門,直接把我從睡夢中吵了起來。


    爺爺披上衣服走出去,打開門後,外麵是兩個衣著得體的中年人。


    雖然他們平時很少在村子裏露麵,但我從小窗朝外看的時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兩個人是文娟的爸媽。兩人在鎮上有很體麵的工作,衣著打扮在我們那個貧窮的小村子裏非常惹眼,一看就能記住。


    “叔,我家文娟在您這吧。”男人問道,顯得很客氣。


    爺爺看看他們,點點頭:“進來吧。”


    兩人跟在我爺爺身後進了堂屋,奶奶這會兒也迎了出去。文娟爸媽先是朝我這屋看了看,當時我還沒穿衣服,嚇得立刻將腦袋縮進被窩。


    “娟兒!”兩人走進東屋後,文娟的媽媽喊了一聲,“快起床穿好衣服。你這孩子,怎麽跑到人家家裏睡覺來了!”


    從我這個角度看不見東屋的情形,隻能聽到文娟那略顯恐慌的聲音:“我不迴去,家裏有鬼!”


    “有啥鬼?你這孩子說啥呢?”文娟爸的聲音。


    “有鬼,我爺和奶迴來了,林希偉也看見了!”


    隨後便是一陣沉默。


    奶奶低聲道:“我昨天都問過了,看樣子這事兒不是假的。你們文家這陣子都不安寧,加上你們兩口子總是出門在外,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裏實在不安全。”


    “那咋辦?”文娟爸的聲音顯得有些著急,“要不……我去找幾個風水先生看看?”


    “風水先生沒用!”我忍不住在這屋裏大聲插了一句嘴,“這些都是養屍人弄出來的,養屍人不怕風水先生!”


    隨後的一段時間,我和文娟用了挺長一段時間,才讓她爸媽明白了昨天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兩人顯得很是震驚,文娟媽也是個膽子比較小的女人,立刻撫著胸口表示自己得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才行。


    “我們文家這是做了什麽孽,怎麽攤上了這事兒?”文娟爸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不過經常在外麵跑的人到底還是想法多一些,他突然抬起頭,“要不然……報警?”


    聽他這麽說,在場的幾個大人並沒有給出迴應。


    一來他們考慮到這種奇怪的事兒和派出所的人說人家會不會相信,二來即便派出所接下了這個案子,警察又能怎麽樣?組隊過來抓鬼,或者派出大批警力去尋找那個所謂的養屍人?


    長時間的沉默後,我爺爺發話了:“照我看,這事兒還得找你們文家的老一輩商量商量,他們經曆的事兒比較多,最近也在關注著這些,興許有什麽辦法。”


    既然想不出別的辦法來,文娟爸媽也就隻能先按照我爺爺所說的去辦了。本來兩人打算帶著文娟一起走,但是這胖丫頭死活不肯出我們家的門,仿佛把這裏當成了一個天然的堡壘似的。


    這種事情,恐怕擱在任何其他的人家都不招人待見。因為如果那養屍人的目標真的是文家,那收留一個文家人就相當於把災往自己家裏引。


    但爺爺奶奶算是個例,一方麵他們確實心善,另一方麵也還記得慧明老和尚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一切隨緣。出家人說話謹慎,老和尚這話肯定不是順口胡謅的,而是有他的道理。


    文娟父母千恩萬謝地離開之後,我看著這個胖丫頭,卻突然覺得發愁了。


    要說換成班上任意一個其他的同學住在我家,我都會覺得挺高興,畢竟那會兒難得有人和我一起玩兒。


    但是偏偏住進我家的是文娟,整個班裏除了高高在上不聞天下事的老師外,所有同學都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她。


    吃完早飯,我把作業本拿出來,文娟在旁邊看著我,突然問了一句:“今天你要出去玩兒麽?”


    “嗯。”


    “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轉頭看她:“你不寫作業麽?”


    “沒拿。”文娟攤了攤手。


    我當時正發愁該怎麽把這堆亂七八糟的國慶作業給搞定呢,一聽她這麽說,突然就有了一個歪主意。


    “哎,你一會兒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兒?”我把腦袋湊過去問她。


    文娟顯得很是興奮,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我於是從書包裏掏出來另外一本作業:“呶,把這些作業做完,我就帶著你一起出去玩兒。”


    “你的作業讓我做?”文娟瞪著眼睛,“我才不做呢。”


    “不做拉倒。”我佯裝要把作業本塞迴去,“那過會兒你自己在家裏,我出去玩兒了。”


    “你欺負人!”


    我不接這句話,而是又揚了揚作業本:“你做不做?”


    文娟瞪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後來想想,那眼神頗有一種寄人籬下挨欺負了又沒處說理的可憐感,但當時我可沒這麽想,這丫頭整天都欺負我,這迴終於輪到我欺負她了。


    在我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文娟惡狠狠地從我手裏搶過作業本,拿起筆在上麵寫了起來。


    或許這這妮子之所以會忍氣吞聲地給我寫作業,是以為我會帶著她去找小狐狸玩兒,然而她卻想錯了:我隻是帶著她到老袁頭那兒去下象棋而已。


    看到我和文娟同時出現在門口,躺在藤椅上的老袁頭臉上一瞬間寫滿了驚訝,但是隨後就轉換成另外一副模樣:“呦嗬,林家小少爺和文家大小姐來了。”


    這老頭向來都沒個正形,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倒是和他沒打過什麽交道的文娟鬧了個大紅臉。


    老袁頭見好就收,看向我從書包裏掏出來的大紅盒子,眼睛裏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放光一樣:“嘖嘖,紅木的象棋,這東西整個村也就你爺爺還有了,老物件嘍!”


    對他這種近乎癡迷的神態,那會兒的我完全無法理解,心裏已經在琢磨該用什麽樣的招數對付他了。


    “不就是象棋麽,有啥好不好的。”我一邊將棋盤鋪開一邊說道。


    把玩著棋子的老袁頭卻一瞪眼:“這你就不懂了吧。老物件都有靈性。你看這棋子上麵油亮亮的,都已經包漿了,被無數次摸過才變成這樣子。沾染了太多人氣的屍體都能詐屍,物件也一個道理。”


    他說的話未免過於邪乎。我和文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的事,全都閉口不言。


    此時雖然還沒有真正開始對戰,我已經感到胸前出現了微微的熱意。對這顆奇怪的小石頭,我已經有了一種猜想:之所以它會設置那樣的迷陣出來,十有八九和我平時下象棋的路數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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