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路修已經記不清自己那時候是怎麽生疏地分解肉塊,抽骨扒皮了。


    一切都像是個遙遠的夢,讓人朦朧地覺得並不存在。


    隻是每每想起,都有種說不出的暢快感。


    這是個獨屬於路修的秘密,也是他最見不得人的陰暗角落。


    不過,今天他就要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了。


    因為他要死了。


    ……


    冬夜的寒風總是有種說不出的輕蔑,輕易而舉地就讓人失去所有驕傲與理智,然後淪為火爐的俘虜。


    而那不成曲調的悲鳴與哀嚎,更像是這場盛典的開幕預告,讓人心曠神怡。


    操場的角落裏,幾個身穿校服的學生正茫然地啃食著手裏的骨頭。


    他們身上的校服都是改過的,從褲腿處的針腳來看,應該都是學校後麵的裁縫鋪的作品,原本寬鬆肥大的校服在他們的身上顯得格外合身,將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姣好身段展現的淋淋盡致。


    這本就是個無限美好的年代,無論做了什麽不得體的事都可以用一句還小來輕描淡寫地掩蓋過去。


    畢竟和大多數人的幸福比起來,個人的不甘又算得了什麽呢。


    噩夢一點點擠進人們的意識裏,崩壞的心靈卻依舊殘留著生前的外表,按照原有的行為習慣進行著按部就班的枯燥日常。


    ……


    “所以,你說的噩夢啊,騎士啊,到底是什麽作品裏的?”


    宋妍心叉著腰,將少女姣好的身姿以及這個年紀獨有的青春魅力展現的淋漓盡致,但她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單純的習慣性動作罷了。


    “是我昨晚夢到的啊,但我總有種特別真實的感覺。”路修滿臉激動地看著宋妍心,微紅的臉頰不知道是因為昨晚的噩夢,還是因為看到了宋妍心衣服裏的那一抹雪白。


    “行了行了,你有這心思還是好好上課吧,過兩天就該期末考試了吧?”


    “這話題太悲傷了……”路修像是被重物擊打了一般砰的一下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打斷腿的小貓,眼神之中滿是渴望。


    “你那是什麽眼神?”宋妍心警覺地看著路修,做了個護胸的動作:“我是不會幫你考試作弊的。”


    “我也沒想作弊,我是那種人嗎!”路修猛的起身,理直氣壯地看著宋妍心:“筆記借我。”


    “真不知道你上課的時候都幹嘛了。”宋妍心有些無奈的從身後抽出筆記,遞給了路修。


    “這是我幫你整理的英語關鍵語法句式筆記,比較適合你這種基礎不好的。”


    “多謝!還是你最好了!”路修朝宋妍心拋了個媚眼,笑嘻嘻地接過筆記然後塞到了桌洞裏。


    “你現在不看啊?”宋妍心有些不滿地看著路修。


    “學習這種事得挑個有精神的時候,這節正好是英語課我想補個覺。”


    “那下節……”


    “下節自習,正好看會書提提精神,最後一節課我一定好好複習!”路修有些心虛地打著包票,隻不過從他那躲閃的目光來看他自己也不相信這個說法。


    “最後一節課是活動課你個白癡……”宋妍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歎了口氣之後也隻得作罷。


    她並不是路修的什麽人,也沒有什麽血緣關係,隻是單純的朋友罷了。


    是否認真學習,學習到什麽程度,這種事都是自己的選擇,旁人是不好幹涉太多的。


    隻是就這麽看著多年好友不學無術,心裏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好啦,沒事的,現在才高二,我以後一定努力。”路修心虛地笑笑,眼神卻是飄忽不定,毫無可信度可言。


    好不容易打發走宋妍心之後,路修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卻沒了睡覺的心思。


    他很清楚宋妍心說的都對,但有些時候人一旦習慣逃避了,就再也沒有麵對的勇氣了。


    努力或許會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會很舒服。


    如此想著,路修翻了個身,將頭看向窗外。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紅色,鮮豔地有些耀眼。


    漆黑的靈柩突兀地樹立在紅色中,周遭則是無數的青紫色的鳶尾。


    無數身穿黑甲的騎士守衛在靈柩的周圍,漆黑的麵甲之下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燒一般,透著足以灼傷眼睛的光輝。


    下一刻,無數類似泡沫一般的災厄升起,瞬間便將靈柩與黑甲騎士吞噬殆盡。


    隻剩下那些青紫色的鳶尾,隨風搖曳著,像是在嘲笑什麽一般。


    路修揉了揉眼睛,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窗外依舊是稀鬆平常的樹叢與枝葉,沒什麽特別的存在。


    穿過樹叢可以隱約看到操場上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們,肆意地散發著青春活力,令人羨慕。


    “大概隻是夢吧。”如此想著,路修悠哉地將頭偏向另一邊,準備換個姿勢睡覺。


    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刹那。


    他看到一個巨大的泡沫悄然浮現,然後砰的一聲在學校上空炸開。


    路修忽然驚醒,猛地起身看向窗外。


    窗外依舊是藍天白雲,是平淡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景象。


    夢魘也好,異象也好,大概都隻是幻覺吧。


    路修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尷尬地朝著周圍笑笑。


    這些突兀的坐起來,實在是有些吸引眼球。


    不過畢竟隻是突然起立罷了,現在又沒有上課,倒是不用懷有太多的歉意。


    如此想著,路修環視了一圈四周,然後滿是疑惑地撓了撓頭。


    教室裏,此刻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馬上就是英語課了,教室裏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難不成是自己睡過頭了?


    他踉踉蹌蹌地來到教室外,走廊裏也是空無一人,他走到隔壁班教室,驚慌失措地朝裏麵看去。


    人都在。


    而且正以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


    畢竟上課期間突然跑到教室門口,吸引目光也是必然的。


    看著鄰班同學安然無恙地樣子,路修稍微鬆了口氣,在授課老師發現自己之前火速返迴了教室。


    還沒進門,他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之前那些“消失”的同學們,此刻又出現在了原來的位置,或是嬉戲打鬧,或是一絲不苟地準備上課,跟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


    可能真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吧。


    路修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水,自嘲地笑了笑。


    好久沒去拿藥了,過兩天等有空找宋妍心陪自己一起去吧。


    如此想著,路修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宋妍心的位置。


    不算近也不算遠,跟自己隔著一條走廊,處於一迴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路修不知道上課迴頭偷看過她多少次了,這次從門口的位置看去,居然撲了個空。


    路修有些疑惑地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不解的迴頭望去。


    依然沒有看到宋妍心的身影。


    書立以及英語課本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書桌上麵,隻是唯獨少了那個人。


    路修擠出一絲笑容,朝著身旁的同桌搭話道:“宋妍心去哪了?”


    同桌王子慧是個活潑的女生,雖然平時經常撓自己,但兩人關係也算是不錯,關係不算生疏。


    隻是這次,王子慧好像沒聽到自己的詢問一般,依然自顧自地翻著手裏的課本,為接下來的英語課做準備。


    無奈之下,路修隻得放棄了找她詢問的打算,而是敲了敲自己後桌的桌子:“宋妍心去哪了?”


    和王子慧一樣,後桌也沒有迴答自己的問題。


    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樣。


    上課鈴聲緩緩響起,但卻並沒有看到老師的身影。


    路修疑惑地看著門口,剛想問問周邊的人是怎麽迴事,突然全班同學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對著空無一人的講台喊道:


    “老師好。”


    接著便全體坐下,開始了英語課。


    盡管講台上一個人都沒有,但同學們或是舉手提問或是朗讀或是聽課,跟平時的英語課並沒有什麽區別。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景象,卻讓路修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慌感。


    他不敢確定,到底是自己的病惡化了,還是其他的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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