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虛弱無力的看了一眼穩婆。穩婆扯著臉皮“嗬嗬”幹笑了兩聲,嘴裏重複著,“夫人,是大夫讓我端給你喝的,大夫說了喝了參湯,你這身子才能恢複得快啊。”


    沈青黎眼睫微微輕垂,眼瞳裏黑幽幽的一大片。


    “扶我起來。”


    穩婆連忙放下手裏的湯碗,又上前將沈青黎扶著靠在床頭。再次端起湯碗,穩婆就要把湯碗送到沈青黎的麵前。沈青黎虛弱的將眼皮一抬,自己伸手就要去接那碗藥湯。


    穩婆不放,沈青黎雙眼一眯,眼神陡然一厲。穩婆被她的目光一掃,端著湯碗的手一抖。沈青黎趁勢又用手一撥,穩婆沒有拿穩手裏的湯碗,碗裏的湯水一下子就被潑了出來。


    穩婆麵皮抖了抖,慌的又捧起湯碗就要灌沈青黎。


    “夫人,這湯是曬了些,剩下的你一定要喝了。”穩婆急切的說著。


    事情都發展到現在了,沈青黎哪裏還看不出穩婆的意圖啊。她咬著蒼白的嘴唇,一隻手摸向枕頭。她的枕頭下,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時間倉促,穩婆怕被其他人發現,一時間再也顧及不了其他了。一隻手端著湯碗,一隻手直接去掰沈青黎的嘴巴,試圖要把湯碗裏的藥湯直接灌進沈青黎的嘴裏。


    趁其不備,沈青黎牟足手上的力氣,手起匕首高落。


    “啊!”一陣慘厲的尖叫聲頓時響徹整個產房。屏風外的其他人聽到聲音,紛紛趕來。接著眾人就看到了穩婆倒在地上,她的腹部間被插了一把匕首。


    此刻,她正捧著肚子,不停的在地上打滾著。


    而床榻上,沈青黎蒼白的小臉輕繃,臉上的表情陰冷無情,幽幽地看著地上躺著的穩婆。此情此景,讓產房裏的其他穩婆和大夫被嚇得噤若寒蟬。


    染墨聽到產房裏傳出的慘叫聲,慌忙的就跑了進來。她看到這一幕,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火速的衝到床榻邊,她關心的詢問著沈青黎的身體狀況,當得知沈青黎隻是身體虛弱些,暫無大礙後,染墨心下的不安這才稍微緩解。她轉身又要去吩咐人把倒地的穩婆抬下去。


    沈青黎在這時扯住了她的袖子,她迴頭一看,沈青黎冷靜無比的對她說道,“把她丟到府門口!告訴府裏的家丁,把府裏所有的門都打開!”


    這是要……


    染墨一時間有些不明白沈青黎這是要做什麽。


    不過既然是她下的命令,染墨就沒有要違抗的意思。她迅速的按照沈青黎的命令將事情給辦好了。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一直緊閉的大門就被家丁們打開。而隨著大門的打開,渾身是血的穩婆也被人從府裏給扔了出來。


    茶館裏,高君慎“砰”得一下,直接捏碎了手裏的茶杯。澄黃的茶水混合著刺目的鮮血流的他滿手都是。旁邊的心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想要為他送上一小方手帕,但又怕被他訓斥,最後隻默然的低垂著頭不再言語。


    “你知道她為什麽要讓人把那個穩婆給丟出來?”高君慎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話來,“她這是在挑釁,在羞辱我!她跟我說:看吧,你費盡心機的派個人要來謀害我,可是我反手就把你的人給刺傷了。就你這樣的招數,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我這次幹脆讓人把府裏的門都打開,你想怎麽弄我奉陪到底。”


    堂堂的一國之君,卻被一個女人這般羞辱,高君慎渾身都釋放出酷烈陰森的寒氣。


    他真是恨得……牙癢癢。


    “主子,都怪屬下無能連累了主子您。”心腹誠惶誠恐的迴答著。


    高君慎冷冷的睨了一眼心腹,“讓人準備好,我今晚就要對這個女人下手!”


    高君慎眼瞳裏迸出的兩簇小火苗讓心腹知道他的主子現在正處在憤怒的邊緣線上。心腹默然退下去執行高君慎的命令。


    夜深人靜之時,府中一片安靜。


    朱氏抱著繈褓中的孩子笑眯眯的對小承曦說道,“曦兒,看看你的小弟弟,他跟你長得多像啊。”


    小承曦墊著腳尖,焦急的向朱氏的懷裏巴望著,可她看到的隻有一個皺巴巴的小老頭。忍不住嫌棄的擰了擰眉,她嘀咕著,“真難看。”


    阿冉在邊上看著,他笑嗬嗬的應和著朱氏的話,“長得跟曦兒是很像。”


    他的迴答惹來了小承曦的一記眼刀,阿冉臉上的笑意更濃,又低聲的湊到小承曦耳畔邊說著,“我娘親以前跟我說了,小孩子剛出來都是這麽醜的,等段時間就好看了。老夫人既然說小公子像你,那說明曦兒以前也是這麽醜的……”


    他話都還沒有完全說完,就看到小承曦已經對他扮鬼臉了。他憨態的伸手撓了撓頭,又笨拙的補充著,“不過再怎麽樣,還是曦兒長得最好看。”


    沈青黎將這兩個小家夥之間的互動收入眼底,會心一笑。


    夜漸漸深了下去,朱氏原本是要留下來照顧沈青黎的。可最後被沈青黎給拒絕了,就連小承曦和阿冉也被沈青黎命令著抱離了。


    染墨小心翼翼地將一碗剛熬製的藥湯送到沈青黎麵前,這藥是她自己去抓的,湯也是她親手熬製的,在送到她麵前時,她自己也先嚐過了,不存在被下毒的可能。


    沈青黎皺著眉頭一口將藥湯喝下。染墨在她喝完後給她送了一顆蜜餞,“夫人,張力今天收到童管事那邊的飛鴿傳書了。童管事說,九千歲他……那邊的情況已經好些了,過段時間他就會偷偷過來見你的。他讓你好好養身子。”


    沈青黎嘴裏含著蜜餞,心裏卻依舊是一片淒苦。


    童萬金說到時候會來看她,卻沒有說會帶著陸淮起一起過來,這就證明陸淮起現在的情況其實並不是他說的那般好。


    “夫人……”染墨見沈青黎臉上有濃鬱憂色鬱積,便知她的心情還是被童萬金的飛鴿傳書給影響了。剛要出聲安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染墨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折返而迴。


    “夫人,我們的影衛查到今晚府裏周圍出現了許多異常的情況。可能他們那邊的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染墨神情凝重。床榻上的沈青黎卻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她將唇瓣一抿緊,大腦這時反倒是格外的清醒,“老夫人和曦兒那邊安排的怎麽樣了?”


    “張力說那邊的人已經給老夫人和小姐喝了迷湯了,老夫人和小姐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被安排去了密室了。”


    沈青黎聽罷,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


    安寂的巷道裏,打更的更夫剛敲完子時的更鼓。幾十支攜著火球的利箭就射在了陸府所在的街道上。無邊的夜色裏,火球迅速蔓延開來,竄成一條條火龍,迅速的吞噬著周邊的一切。


    “不好了,走水了!”有人高喊一聲,讓街道周圍無數的燈火又都重新的亮起。


    而與此同時,街道上突然冒出一大批的黑衣人。黑衣人迅速的在夜色裏分散開來。有聽到唿喊聲剛把家裏的燈點起的,卻在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時,就被突然闖進的黑衣人送去了黃泉。


    更有聽到唿喊聲便披著衣服著急跑出來的百姓,直接就被黑衣人給捅死了。


    “救命啊,有人在殺人了!”一片殺戮中,有幸存者痛苦的喊著,引來的卻是更大的恐慌。原本安寂的街道一時間人擠人,到處人擠人。


    人潮一時間洶湧了起來,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在遇到殺人的儈子手時除了無奈就剩下恐懼了。


    最後無數的人被這些黑衣人堵進了一條狹窄的巷道。巷道裏人頭攢動,所有人心裏都被恐懼支配著。在他們以為很快就要成為黑衣人們的刀下鬼時,黑衣人中有人開口了,“想要活命的,都給我往這條街上的陸府跑!”


    被黑衣人這麽一嗬斥,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們一時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撒腿就往陸府的方向奔去。


    陸府緊閉的大門被無數逃難的百姓敲響。


    裏頭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家丁剛把大門打開一條細縫,逃難的百姓就用力的將門擠開。難民像潮水似的爭先恐後的湧進陸府。


    陸府其他的家丁們根本來不及阻擋,放眼看過去,整個府裏已經是人頭攢動了。這樣的場麵本就夠喧亂了,可就在這時,人群之中卻又有人突然從袖中抽出利器捅向家丁。


    “啊!”場麵頓時失控。


    逃難的百姓開始在陸府四處逃竄。


    這樣突發的場麵讓家丁們方寸大亂,混亂之中,又有幾個家丁被偽裝的逃難百姓給刺傷。


    陸府內院裏,沈青黎半倚在床頭,臉上的表情始終雲淡風輕。可她身側站著的染墨卻早就將衣服的衣角給揉爛了。


    鎏金的香爐裏,煙氣嫋嫋。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門外的喧鬧聲陡然高漲。


    染墨想到門口查看情況,卻又被沈青黎給攥住了。


    時間突然過得極慢。


    “砰!”一陣劇烈的踹門聲響起,主仆兩人身子皆是一繃。沈青黎抬頭看過去時,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出現在她們麵前。


    那彪形大漢的臉上做了些修飾,沈青黎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高君慎。


    高君慎顯然也沒有想和沈青黎做過多無謂的糾纏,他大步邁進了裏屋,在沈青黎的注目下拉過一張雕鳳的楠木椅子直接坐下。


    渾身的?氣勢囂張而跋扈。


    “咱們都是老熟人了,我也不跟你再兜什麽圈子了。我知道你今晚在府裏安插了影衛,為的是引出我。不過可惜的是……我人已經在你麵前了,我要是出個什麽三長兩短,外麵那些逃難的人就要給我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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