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陸府。


    昨晚外邊下了一夜的雨,院子外邊的花都落了一地。


    沈青黎看著窗邊的朱砂紫袍茶樹,心裏暗自慶幸,昨天傍晚把它先挪進了屋子,不然怕是也要和院裏那些花一個結果了。


    看了一會茶樹,她心中又想起了陸淮起,不知他現在到了哪裏,那邊又是否也下了雨。


    染墨一進房間,便看見沈青黎對著那盆朱砂紫袍在出神。


    她將湯藥放下,把她扶過來,“夫人,這藥煎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吧,賈神醫說了,這藥對養胎很好。”


    沈青黎看著那碗黑漆漆的湯藥,麵色平常的把它端起來喝了個幹淨,她擦了擦嘴,“最近可有九千歲的消息?”


    她那封信寄出去已經很久了,可卻是見不到迴音,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總有些擔心。


    染墨知道她記掛陸淮起,她最近也一直在打聽邊境的情況,可就是聽不到一點關於陸淮起的音訊,不過看著沈青黎擔憂的樣子,她說道,“最近雖然沒有千歲大人的消息,但夫人放心,九千歲英明神武,必定會出師大捷,凱旋而歸的,夫人隻要在府裏靜候佳音便好。”


    沈青黎心中微微歎氣,她知道染墨這是在安慰她,可她收不到他的書信,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的。


    晚間,橫湘酒樓之內,洛楠轉過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俊雅的臉上滿帶著慍色,“你說什麽,你不僅沒殺得了陸淮起,還把他給我跟丟了!?荀峰,你可真是讓我意外啊!”


    被叫做荀峰的人正是去刺殺陸淮起的那個黑衣首領,他低頭平靜地道,“是屬下失職,有負主人所托,無論有何懲罰,屬下心甘領受。”


    這幅冷漠的樣子更是讓洛楠一陣惱火,可他偏偏又清楚,荀峰此人,從小便開始殺人,他從十四歲就跟著他們洛家,為他們洛家殺過的人數不勝數,而不管他們叫他去殺什麽人,他都是這麽毫無波動,似乎從來沒有什麽事能讓他的情緒產生一絲波動。


    他竭力忍下心中的怒火,對他道,“叫你的人繼續去追查陸淮起的下落,三日之內,我要聽到陸淮起的消息,不然你讓他們也別迴來見我了,洛家不需要無用之人”


    荀峰木然地應下,便下去了。


    洛楠在房間內又轉了一會,他提筆寫了一張字條,叫來了一個下屬,“把這個交給宮裏的人。”


    看著那個屬下出去,他暗暗思量,無論陸淮起那裏怎樣了,他都要先在這梁京城內弄出點風浪來。


    夜幕籠罩下的皇宮一片暗色,小皇帝在寢殿內端坐著,臉色陰晴不定,他看著旁邊燃燒著的蠟燭,那裏方才投進了一張字條。


    那字條他迴了寢殿,正打算歇下的時候,無意間便發現了。


    他看過之後,就如往常一樣,立即燒毀了。


    這字條應是他的心腹偷偷送進來的,不過和之前的都不同,這次上麵寫的不是什麽謀策,而是一個消息。


    他麵容有些陰暗,看著明黃色的寢殿,他驀地笑了一聲,笑聲有些突兀和生硬,響在空蕩的寢殿之內,顯得有些古怪。


    那字條上寫著——陸淮起中途被刺殺,身受重傷,下落不明。


    他冷冷地笑起來,黑色的眼睛裏麵,翻滾著奇異的光芒,他心中暗笑道,身受重傷麽,陸淮起,既然如此,那你就幹脆那麽重傷不愈的死去吧,再也不要迴到這梁京城,再也別出現在他的眼前。


    暗暗思索了一會兒,他決定在明日早朝之時,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好消息。


    想必到時候,一定會很有趣。


    靜靜的等了一夜之後,小皇帝吩咐宮人快些為他穿戴好之後,他很快的就來到了大殿之上,坐在龍椅上麵,看著下麵各懷心思的朝臣們,他從來沒有一次這麽開懷過。


    自從陸淮起去了前線之後,這麽多天來,朝中一直沒什麽大事,是以每日他們都早早的便退朝了。


    可今日似乎有什麽不同。


    朝臣們等了許久,也不見小皇帝宣布退朝。


    正當他們疑惑之時,大殿外傳來急報,“九千歲在去前線的路上遭人伏擊了,如今下落不明。”


    大殿內的眾人頓時一片嘩然,陸淮起竟然遭人暗算了。


    那前線之事又該如何誰來接任守境大軍的統帥。


    退朝之後,那些朝臣們看著陰沉的天色,心裏暗道,若是陸淮起這次真發生了什麽意外,那這整個西梁怕是都會發生異變。


    盡管平日裏都屈從於陸淮起的威嚴之下,但此刻他們竟不是那麽希望他倒台的那一天那樣快的到來。


    陸淮起出事的消息傳到陸府的時候,沈青黎正在房內給他縫製冬衣,雖然現在還是夏日,但她想著或許等陸淮起迴來之時,便已經是冬天了,她想讓他一迴來就可以穿上她給他做的冬衣。


    可此刻,她卻是聽到了這樣一個噩耗。


    手裏的針一不小心就紮破了手指,鮮紅的血染在灰藍色的錦緞上,鮮豔而又刺目。


    染墨忙過來,看著沈青黎刺破的手指,她連忙道,“夫人,您別多想,九千歲他一定……”


    她沒說完,沈青黎便說道,“我知道,他一定會沒事的。我相信他……”


    這話說的緩慢卻又堅定,染墨心中一動,感歎地點了點頭,“夫人能這麽想就對了,你等著,我馬上拿藥給您擦擦手上的傷。”


    染墨說完,就在櫃子裏翻找藥瓶,沈青黎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眼神卻是有些渙散,說是不擔心,可那又怎麽可能呢。


    染墨找出了藥瓶,看著沈青黎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裏明白她還是在掛念陸淮起的安危,她微微歎氣,走過去給她抹藥。


    這種事不是她勸上幾句就能有用的,不說夫人,便是她都難以真正的放下心來。


    夜深了,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不過在一個昏暗的街角裏,走出來一個人,那人是個身形高挑纖瘦的女子,她衣衫襤褸,頭發蓬亂,看著似乎是生了什麽病,步子還有些不穩。


    她拖著疲憊痛苦的身體,一步步往前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了一處湖邊,她停下來卻並沒有看向那片湖。


    盡管她已經是這幅慘狀了,可她卻不會產生半點輕生的念頭。


    她看向的地方是湖邊的一處樓閣。


    這裏是一座大宅子的後方,而這樓閣上燈火搖曳,每層樓外皆是輕紗飄拂,這是女子的樓閣。


    她定定的看著,半晌,她突的笑了一聲,笑聲有些冷意。


    緩緩走上前去,她敲了敲後院的門,等了許久,才有個丫鬟過來開門,一看她這副樣子,被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埋怨她,“什麽人也來這裏敲門,大半夜的嚇死個人了!”


    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她卻一手擋住了門,冷冷的道,“把你們小姐叫下來。”


    那丫鬟嗤了一聲,斜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道,“你以為我們小姐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見得了的?”


    她眼睛裏劃過一絲狠意,“你跟她說,我可以幫她對付沈青黎。快去!”


    丫鬟被她陰冷的語氣嚇得一抖,又聽見她說到沈青黎這個名字,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麽了,轉身去了樓內,去請人下來了。


    沈青皎正在上麵撫琴,最近總是因為沈青黎的事情心緒不寧,隻好撫琴來靜心凝神。


    今晚撫的一首曲子甚得她心,彈興正濃之時,門卻被人敲響,她眉頭一皺,把琴扔在一邊,不悅道,“進來,什麽事!”


    丫鬟聽這語氣,有些發怵,她進來向她轉述樓外那女子的話,沈青皎眸光一凝,“她當真這麽說?那女子是和樣貌?”


    丫鬟搖了搖頭,“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再說了,那女子那副打扮,她也不想細看她的樣子。


    沈青皎隻好下樓去見她,心中卻暗自在想,那女子究竟會是什麽人。


    丫鬟開了門,提著燈籠站在沈青皎身後,“我們小姐來了。”


    沈青皎打量著門外的女子,她印象中並未見過此人,“你是何人?”又是怎麽知道她和沈青黎有恩怨。


    那女子盯著沈青皎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小女子孫玉。小姐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孫玉?


    沈青皎眼睛中劃過幽光,她想起來了,曾經洛楠和她說過,他安插過一個婢女在陸府,想要下毒害沈青黎,不過最後那女子身份敗露,還被陸府的人給處置了。


    她眼神中透出失望,漠然道,“原來是你,孫玉,你應該知道,曾失敗過的人我是不會再給予信任的,請迴吧。”


    說著,她便要轉身迴樓。


    “孫玉”卻叫住了她,“沈小姐難道就想這麽放棄毒死沈青黎的機會?她那裏有賈甄這個神醫在是不假,可我卻也是唯一一個能和他相抗的人,沈小姐,我孫玉被他們廢掉了一隻手,這個仇我無論如何都會讓陸府償還,要不要和我聯手,還望您慎重考慮一下。”這麽說著,她將手舉了起來,那是一截斷手。


    沈青皎讓丫鬟舉了燈籠,看著孫玉那張滿帶著仇恨的麵孔,她緊緊的看了她片刻,唇角勾起,“既如此,那你便來助我吧,隻是這次,我不希望你再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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