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盛,暑氣充斥著整個院子,院內的綠樹下投射下幹熱的陽光,樹上傳來一陣陣聒噪的蟬鳴。


    沈青黎坐在窗子前,放下了已經喝盡的藥碗,靜靜地看著窗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一片濃鬱的沉靜。


    染墨進屋時看著她安靜的側臉,一瞬間恍惚間以為那裏坐著的是聽到小姐。


    她意識到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趕緊把這多餘的念頭壓下去,上前把藥碗端過去,遞給後麵的小丫鬟,讓她送迴廚房。


    看著小丫鬟出去了,染墨拿著繡著青花的團扇給沈青黎扇著風,沈青黎把目光收迴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道,“染墨,今個慶王府那裏有什麽動靜嗎?”


    染墨扇著團扇的動作微微放慢了些,她小心地看著沈青黎的神色,看不出什麽不對,她才搖搖頭,說道,“我今天出門去沒聽到有關與慶王府的消息,那老慶王出了那麽大的事,卻還風平浪靜的很。”


    沈青黎麵色平靜的很,這個結果她已經料想到了,慶王的傷那麽隱秘,慶王府一定是讓所有知情的人都守口如瓶,絕不讓人放出風去。


    她抬頭看著染墨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幫慶王府來攪出些風浪。”


    平淡的話語下卻暗藏著殺機,染墨看著心裏一跳,“夫人這是要反擊了?”


    反擊麽?沈青黎看著一根伸進窗格的綠色藤蔓,拿出剪子將它剪短,“對方已經欺負到頭上了,我總不能還無動於衷,那樣豈不是讓她們的氣焰太漲了。”


    染墨看著沈青黎眼底浮動的暗光,心中掀起波瀾,夫人如今這樣竟有些讓她想起了以前的小姐,還有陸九千歲。


    他們都是同一種人,容不得別人觸犯到自己的領域,像是有著鋒利巨爪的惡虎,一旦遇見了敵人,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絕不容忍他人在自己的地盤放肆。


    她低下頭,止住思緒萬千,應道,“我一切聽夫人吩咐。”


    慶王府內,雕花大床上老慶王一手支著他胖大的腦袋,眯著眼睛看著院子外邊嘰嘰喳喳的鳥兒,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又在尋思什麽壞主意。


    他那個馬夫江達自從他迴來,他就沒見著了,估計是在宮裏頭就被那個暗衛給結果了,不知道扔到後宮那個枯井裏頭了。


    他拿起筷子,夾了幾個水晶餃子吃了,吃完了拿帕子擦了擦嘴,又一臉煩躁的把碟子挪到了一邊,衝著外間喊道,“來人,把這碟子收了。”心情差,他也沒有胃口,吃著那東西也是味同嚼蠟。??


    他閉著眼睛哼了哼,聽著動靜是下人過來收拾了,掀起了眼皮一瞧,綠豆大的眼睛就瞪了起來,他半撐起身子道,“你是誰?本王怎麽沒在我房裏見過你,雪腰呢?”


    雪腰是他房裏伺候的一個丫鬟,生的美貌,肌膚雪白,他這個見到美人就忍不住的性子,自然是沒幾天就把她給收了,嚐了滋味之後,他誇她細腰白若初雪,便給她改名為雪腰。


    那丫鬟是他房裏最得他歡心的一個,現在突然見不到了,他當即躁怒難平,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就朝著下人頭上砸過去。


    那下人是個相貌普通的小廝,所以他就是砸破了他的頭也是不心疼的。


    下人不敢躲主子的打罵,頭上便被那個茶杯給砸出了血。


    他也不敢去擦,就忙道,“小的不知啊,王爺饒命,小人是剛剛才被調到您房裏來的,雪腰姐姐在哪兒啊,小的也不知道啊。”


    慶王氣得臉上的肉有些哆嗦,“這房裏現在就你一個人伺候嗎,其他人呢,都死哪去了!啊?”


    小廝聽他哼哧哼哧的喘氣,怕道,“還有幾個人還沒過來……”


    慶王擰著頭看他,“什麽叫還沒過來,本王房裏原來的那些個婢女呢!?”


    那幾個婢女都是上好的顏色,是他親自挑選的,每個都各有特色各有風情,他好不容易才挑出來的,現在也是用慣了的,可這哪個不知好歹的,居然膽敢給他換掉了。


    小廝瑟瑟發抖,“迴王爺,小的也不知,今個正午,王妃和管家忽然把所有下人都叫過來,說是要給王爺您從新挑幾個伺候起居的下人。”


    慶王一聽到是慶王妃的主意,當場就氣得猛拍桌子,“好啊,本王當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狗東西,卻原來是她那個討人嫌的潑婦!她真是一天都不能討本王喜歡!”


    自他和那個女人大婚後一年,她就是處處和他過不去,哪裏她都要插一腳來管閑事,現在可好,連他房裏的人她都要過問了。


    他壓下心頭的怒火,問道,“那個潑婦選得都是什麽人?”


    小廝聽到他稱唿王妃為“潑婦”,眼皮子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答道,“迴王爺,王妃挑了幾個和小的同一個下人房的,他們……”


    慶王又抓起一個杯子砸到地上,打斷了他的話。


    好啊,敢情選到他房裏的全是些小廝,一個丫鬟也沒有。


    這是想幹什麽!


    他還沒廢呢,就把他身邊的丫鬟都弄走了,這潑婦是什麽意思。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慶王妃一把撩開珠簾,冷笑著望著怒氣衝衝的老慶王,“嗬,王爺這是怎麽了,寶福,你剛剛是說了些什麽,怎麽把王爺給惹得動了那麽大的氣?”


    小廝寶福跪在地上,一聲不敢吭。


    慶王看著這個已經顯出了老態的惡婦,心中沒有半點老夫妻之間的溫情,“你這惡婆娘還有臉問本王,你說,你把雪腰她們都弄哪兒去了!?”


    她今天要是不給他一個交代,他哪怕是身上有傷,那也要狠狠教訓這個女人一頓。


    慶王妃仰著下巴笑道,“王爺您難道是不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心裏竟還想著和你那幾個小美人調笑風月?”她嗤笑一聲,“我隻怕您有那個心卻沒那個力,別到頭來損了身子也失了美人——到了那時隻能看著,卻不能享受,您該多苦哇!我是怕您到時候悔恨,所以才出於好心,把您那個丫鬟都遣散出府,找幾個人家讓她們給嫁了您不用擔心她們,還是多擔心擔心您自己吧!”


    她心裏冷笑,那幾個狐媚子她早看不過眼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她們許給了幾個又醜又老的鰥夫,讓她們好好度過她們悲慘的餘生。


    慶王怒不可遏地顫著身子,狠狠地打了慶王妃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又響又猛,打得慶王妃的鬢發都散了下來,臉上迅速的紅了起來。


    而慶王這猛地一使力氣,他臉色一白,感覺身下一痛,身子一歪,倒迴了床上去。


    慶王妃本來因為這一巴掌,正要發火,抬頭一看慶王,卻是大驚道,“快,趕緊找大夫來!”


    寶福和幾個下人慌忙出去了。


    大夫們匆匆來了,給慶王看過之後,鬆了一口氣,“幸好,王爺無礙。”


    慶王妃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大夫們走了之後,慶王從床上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慶王妃一看,趕忙阻止他,“王爺這是做什麽,您現在可不能亂動。”


    慶王一把推開她,“滾開,你這惡心的惡婦!本王現在就要出府,我看誰敢攔著。”


    說罷,他看也不看慶王妃,顫顫悠悠地走出了院子。


    出了府門,慶王坐上了馬車,那駕車的馬夫看著麵生,不像是府裏的老人,他隻當是新來的下人,沒有多加留意。


    那新來的馬夫見他進了馬車,問道,“王爺,您要去哪兒啊?”


    慶王往後麵一歪,想了想也沒什麽中意的地方,便有些煩躁地說道,“隨你吧!”


    那馬夫低頭應了,眼裏閃過一道微光,這樣可是正合他的意。


    馬車慢悠悠地行了一路,慶王歪在裏麵閉目養神,忽然間馬車停了下來,外邊還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慶王掀開簾子,怒道,“怎麽迴事,停在這幹什麽!”


    馬夫眼底劃過幽光,低頭道,“迴王爺,前邊好像出了事,咱們的馬車過不去。”


    慶王皺眉,“慶王府的馬車誰敢擋著,你不會讓他們散開嗎,怎麽做的事!”他不滿地看了一眼這個新來的馬夫,暗道他這可是半點比不上江達。


    馬夫心裏鄙夷他恃強淩弱,不愧是皇室裏麵的頭號敗類,他低頭不語,那邊人群裏卻爆發了一聲怒喝,“老子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一個喪父的孤女,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你以為老子想陪你在這耗著!”


    慶王一聽到那人的話,眉毛一抖,渾濁的老眼裏現出了幾分興趣。


    “把馬車駕到那邊去,本王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馬夫心中恥笑,這老色胚果然聽到有美人就來了興致。


    離人群近了,慶王揚著頭眯眼瞧著,隻見人群之中是一個長相兇惡的彪形大漢,還有一個一身素衣白裙的女子。


    慶王盯著那個女子的背影,纖瘦嬌弱,仿若風中一朵帶淚的梨花一般淒楚動人。


    光是背影都如此撩人,慶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隻等那女子快些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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