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就是突然想過來看看你。”他沒有騙她,他今晚從宮中離開後,腦子裏不知怎麽的就一直晃過她白淨的小臉。


    陸淮起輕抿了抿嘴唇,說話的聲音低啞磁性,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大半夜的,他站在隔窗外,她站在屋裏。這情形看著有些詭異,沈青黎想了想,便說道,“都督爺,你要不然進來說話吧。”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是不和禮數。但陸淮起是閹人,他又一直把她當妹妹看,沈青黎心裏雖然有些小別扭,但也不扭捏。


    還是開口請他到屋裏。


    陸淮起牙齒用力在涼薄的唇片咬了下去,隔著一道牆壁,他身體裏的某些變化沈青黎是看不到的。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


    熱脹。


    “不用了,我就是看看你。”他聲音壓抑克製。


    要一直這樣站著說話?沈青黎有些搞不懂陸淮起,他不像一個這麽遵循禮數的人啊。想不通,但陸淮起既然不肯進屋,沈青黎也沒有再強調什麽。


    不過沈青黎又很快的發現陸淮起隻是站著和她說了一會兒的話而已,他的額頭處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兒了。


    他很熱?


    “都督爺,你今晚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今晚的陸淮起和前幾天那個站在苑子四季桂下的陸淮起很不同。那時的他俊美的像個神祗,讓人隻可遠觀不可高攀之。但今天的陸淮起,臉上的表情不似往日那般翩然恣意。


    他像是生病了?


    月色朦朧,陸淮起順著光俯視她,她烏幽幽的眼瞳裏寫滿了對他的關心。陸淮起對上他這份關心,心頭軟軟的,隻覺得自己以往對她的好都沒有白費。


    “我沒事,隻是出宮時有些急了,這才滿頭大汗。”陸淮起克製的聲音繃得緊緊的。


    恰好這時一陣夜風吹過,沈青黎親眼看到陸淮起的身子一抖,打了個寒顫。


    “都督爺,要不然您還是……先迴去歇息吧。反正我就在府裏。”沈青黎覺得陸淮起一定是在騙他,他應該是生病了或者出了其他的什麽事。


    隻是他的大男人氣概讓他出什麽事情都選擇自己硬抗下去。


    她為了他的身體著想,還是勸他迴去歇息。


    身體又冷又熱,陸淮起兩隻手不自覺的攥緊了窗欞,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沈青黎的兩片唇瓣。她的嘴唇柔軟嬌小,一開口說話,兩片嘴唇就跟著靈活的動起來。如果能親吻上……


    想到這裏,陸淮起眸色微微一沉,連忙岔開思緒。


    他一直都把沈青黎當成妹妹,一個做兄長的對自己的義妹浮想聯翩,他這是禽獸不如啊。


    趕緊的將視線往周圍移了移,陸淮起瞥見了擺放在走廊上的幾盆茶花。他連忙轉移話題道,“我沒事的,就是一個人待在屋裏悶了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對了,我的朋友送給了我幾株茶花,你先幫我養著。”


    沈青黎有些擔憂的看著他的臉,但陸淮起像是不希望讓她看到他的臉似的,腳下的步子往後一退,便有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之中。


    光線半明半暗之中,他整個人顯得既神秘又真實。


    “我問過人了,你讓人搬來的這些茶花都非常的名貴。我會好好養它們的。”沈青黎將頭往窗外輕探,夜色之中那些茶樹安謐的存在於走廊之中。她看著它們,也恬靜的一笑。


    她今天已經囑咐染墨了,讓染墨明日給她找些種有關茶樹的書。


    她突然將頭往窗口一探,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被拉近。陸淮起鼻子間一下子就縈繞起一股淡淡的皂胰香氣。他隻覺得腦子“轟”得一聲,全身的熱血都猛烈的往腦袋裏灌。


    他心頭壓抑住的那些邪惡的浮想,又翩翩然的在心頭蕩漾開來。


    身體的某一處,從未像今晚這反應強烈。


    他克製般的深吸了口氣,雙手幾乎要把窗欞給抓爛了。


    “你、做、事、我、放、心……”他的腦子暈乎乎,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字。簡單的幾個字說完,他的後背處就已經被汗水給浸濕了。


    “阿黎,我是你的兄長……我有些好奇,你會喜歡什麽……什麽樣的男子……”深怕沈青黎發現了他的異常,他又僵直著身子,艱難的說著。


    但說完這些話後,他又怕沈青黎會誤會他,趕緊又解釋道,“你也知道……咱們這種不可能永遠……當夫妻的。我是你的兄長……我……”話說到後麵,他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我總要為你的未來打算的……”


    他突然問她這種問題,沈青黎一怔。


    她喜歡什麽樣的男子?這種問題是她從未想過的。


    “都督爺,現在說這種事情還太早。”沈青黎用話敷衍他。有“惡魔”男人的存在,她不覺得她會有什麽好下場。


    像沈青皎那樣,嫁個老實可靠的男子,有個疼她容忍她的婆婆,這是她這輩子都不敢奢想憧憬的美好未來。


    她小臉上寫著的落寞神情被陸淮起緊緊的看在眼裏。


    陸淮起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在這種被藥物控製的情況下,他真覺得他的阿黎柔弱可憐的讓人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裏寵愛著。


    當然這種“寵愛”不隻是單單的兄長寵愛妹妹的那種寵愛。


    這種“寵愛”是男女之情的寵愛。


    他渴望“霸占”她的人生,把她的人生掌控在他手裏,讓她不用再在飄零無助的氛圍裏孤苦的掙紮。抗爭。


    腦子裏瘋狂的滋生起這些亂七八糟的念想,陸淮起的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脹痛著。


    他攥著窗欞的手又驀的鬆開,一隻手漸漸的向沈青黎的腰側伸去。沈青黎看到他的手向她伸來。她眼睫一抬,疑惑的迴看向他。


    而她這目光看在陸淮起眼裏,卻讓陸淮起全身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似的,陸淮起一咬唇馬上將盤桓在心裏的那些浮想都又悉數壓製在心裏。


    他向她腰側伸去的那隻手一抬,又伸手輕摸了摸她黑緞似的柔發。


    指腹下柔滑的觸感將一顆本就不安的心攪動的愈加煩躁。


    “阿黎,那你反正現在也說不出喜歡什麽樣的男子,不如這樣……我明日寫張婚書,將你從妾室升為正妻吧。”即便是還沒有查到到底是怎麽中的毒,但有一點他清楚。


    能在宮中給他安排女人的,必定不是西林黨或者劉直他們。這些人要是知道了他的秘密,早就恨不得告知全天下人了,恨不得讓全天下人來討伐他了。再者,他們的手還沒長到可以在宮中明目張膽的安排侍女給他。


    排除這兩幫人,剩下的也就沈才人和柳貴妃他們兩派人了。柳貴妃現在正要仰仗著沈青黎,他們不怎麽可能來對付他。那麽剩下的就隻有沈才人了。


    沈才人給他一個太監安排女人,想也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衝著沈青黎來的。


    想用另外的一個女人來分掉他對沈青黎的照顧。


    他不喜歡被別人算計,尤其是像沈才人這樣自以為是的女人。


    沈青黎幾乎想也沒有想,直接向陸淮起搖頭了,“都督爺,你能讓我當個妾室,我已經滿足了。”要是讓她做正妻,萬一以後她被沈才人他們算計了,給她安排了什麽罪名。那夫妻一體,陸淮起也必定會受影響的。


    但她若隻是他的一個妾室,妾室身份低賤,可隨意買賣或者贈送。以後她出了什麽事情,陸淮起也就不用那麽被動了。


    她拒絕的這般幹脆,陸淮起眼瞳一黯,心裏又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這股失落感不停的在他心裏擴張、放大。


    “哦。”他拖著音調,悶悶的說著,“你既然不肯……我尊重你。”嘴裏這樣說著,心裏的那點失落感已經和心裏的那點渴望打起架來了。


    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這般煩躁。失控。


    兩人沉默間,沈青黎又看到陸淮起的身子猛打了個寒顫。她被陸淮起轉移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又放迴他身上了。


    “都督爺,你今晚真的沒有事情嗎?”她問,“要是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的。我要是能幫到你的地方,我一定會幫你的。”


    她這話說的真摯誠懇,陸淮起掙紮的閉上眼睛,“我沒事……天色也不早了,你把隔窗關了……早點睡。”她一個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掙紮什麽,還是不要嚇她了。


    夜風又是刮過,盤旋的風兒將懸掛在廊廄上的燈籠吹的“啪啪”作響。不遠處染墨像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提著燈籠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看到隔窗開著,沈青黎和陸淮起一個站在隔窗外,一個站在屋裏,染墨心下有些納罕。但還是提著燈籠上前給陸淮起行禮。


    被燈籠一照,沈青黎這才清楚的看到陸淮起的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早就漲紅一片了。再聯想到他今晚的種種奇怪的舉動,沈青黎腦海裏蹦出一個認知來,覺得陸淮起肯定是中毒了。


    沒有再往下想,她急忙提裙要到廄廊裏去看陸淮起。陸淮起現在最怕的就是和她近距離接觸,見她要從屋裏跑出來,他連忙出聲製止,“你站在那裏不要再過來了!”


    她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可陸淮起這一副怕她靠近的模樣,讓沈青黎腳下的步子一頓,疑惑的看向陸淮起。


    陸淮起以手輕覆著他自己的眼睛,艱難的轉身,“你快點睡吧!”陸淮起扔下一句話後便像躲避瘟疫似踉蹌跑開,最後消失在黑夜之中。


    染墨等他離開後,才提著燈籠進屋,“小姐,都督爺今天晚上好像有些奇怪啊。”


    沈青黎輕應了她一聲,她也覺得他今晚的舉止很怪異。


    但具體怪異在哪裏,她又說不清楚。


    一夜下來,因為陸淮起,沈青黎再也沒有了睡意。


    而同一片夜空下的皇宮裏。沈才人趁著天黑秘密的到了沈青皎的寢宮。沈青皎這一個晚上記掛著陸淮起那邊的事情,也沒有睡意。


    好不容易等到沈才人,她還來不及等她把裹在身上的黑袍脫去,就已經急切的問道,“姑母,事情怎麽樣了?陸淮起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沈才人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陸淮起去巡視兵營時,我就讓人在他們喝的水裏下了迷魂散。不過單單是喝了下了迷魂散的水並不能把陸淮起怎麽樣。這個時節咱們梁京城的街頭不是開了很多瓊花嗎。迷魂散混合瓊花的香氣,卻能讓人身體慢慢發生變化。後來他進宮向皇上匯報兵營的事情,我找了個機會讓一個侍女去伺候他……”


    沈青皎已經等不及想要知道最後的結果了。她扯著沈才人的衣袖催促著她快講結果。


    沈才人重重的歎息了一聲,“沒有成功。陸淮起這個閹人當即就把人給扔了。”


    沈青皎的心情也瞬間不舒服起來了。


    她早就覺得沈才人想的這個方法不靠譜了。


    “姑母,難道我們就真的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沈青黎在我們麵前耀武揚威嗎?”一計不成,沈青皎怕沈才人就這樣放過沈青黎,又是在她耳畔邊鼓動著。


    沈才人對沈青黎的恨意一點都不比沈青皎對沈青黎的恨意輕。她比誰都想弄死沈青黎。無奈,她們也是真的試過好多辦法了。可沈青黎頑強的就像一隻殺不死的耗子似的。


    “眉兒,這段時間我們要殺沈青黎有些困難。陸淮起經過今晚的事情也一定會有所提防的。不如這樣吧……咱們先等等,先讓你表哥好起來。要不然柳貴妃那邊會趁著這個機會拿十二皇子在皇上麵前博存在感的。”


    沈才人溫柔的對沈青皎安慰著。


    沈青黎是該殺,但比殺沈青黎更重要的是保住太子之位。


    沈青皎心裏還是覺得先除掉沈青黎,以後的事情才會有所保障。不過作為一個“溫婉乖巧”的女兒,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沈才人唱對台戲的。


    當天夜裏,沈才人迴了宮後便又做了個噩夢。她夢到了十五年前被千刀萬剮的柳大貴妃。夢裏的她猙獰著一張臉狂肆的取笑著她,說她會得到老天最殘酷的懲罰。醒來後,她一時怔然後怕。


    沈青黎在天蒙蒙亮時才睡了過去,等日頭一照進隔窗時,她便又醒來了。


    “小姐,早上那邊來消息了,說您的奶娘生病了,要您去迴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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