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蘇菲似乎格外興奮。


    她走在鄭活的身邊,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裏發生的趣事,聊著最近在網上看到的趣聞。她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要一口氣全部說給鄭活聽,讓鄭活幾乎都插不上話了。


    夜色很美,星光很燦爛,有日用型的蘇菲陪在身邊,更是一件美事。鄭活完全忘記了白天的苦戰,放心享受著此時此刻。


    聊著聊著,蘇菲的話卻又少了起來,她的興致突然又有些低落了起來。


    “怎麽了?”鄭活問道。


    他這才意識到,過於開朗的日用型蘇菲似乎也不是最正常的蘇菲,她最開朗的模樣總是為了隱藏著什麽。


    蘇菲搖搖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公園道:“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蘇菲的表情中又像是藏著什麽特別的心事,讓鄭活沒辦法拒絕她。


    鄭活點點頭,跟蘇菲向公園中走去。


    ……


    這個幽靜的公園裏,有一片美麗的湖泊,波光倒映著月色,在這個月光明媚的夜晚,顯得美輪美奐。


    剛剛離開賽場的蘭莎,一個人來到了湖泊邊,抱溪坐在青青的草地上,望著湖水靜靜地發呆。


    她在最後看到了鄭活和蘇菲站到了一起,因此本來想找鄭活說幾句話的心思也放下了,一個人來到這裏想著心事。


    “這次比賽,要是最後我贏了……你就和我交往吧!”


    一想到自己白天對鄭活說的話,蘭莎就臉頰發燙。


    自己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簡直像個笨蛋一樣!


    但是,心裏卻莫名地感到解脫。


    也許就這樣輸掉比賽,放下這段孽緣,對自己,對他,也是更好的事情吧……


    而且……


    如果我贏了呢……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呢……


    如果……每天早上睜開眼,都能看到他的笑臉……


    如果……


    好多好多的如果,讓蘭莎對著湖水愣愣地出神,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那是不會被任何人看到,隻屬於她的……幸福笑容。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蘭莎聽到後麵的堤岸上傳來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菲菲,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要對我說?”


    蘭莎渾身一震,僵在了原地,有心想迴頭看去,卻發現身體怎麽都動彈不得。


    ……


    鄭活和蘇菲不知道堤岸下方的草地上還坐著一個人。


    他們在這個幽靜又美好的公園中逛了一圈,蘇菲卻越來越沉默。


    終於,蘇菲下定決心道:“鄭活,我有話對你說……”


    然後,兩人來到了這裏。


    這裏的波光月色格外明亮,又看不到別人存在,仿佛是一處隻屬於他們二人的世界,於是特別適合交談。


    “菲菲,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要對我說?”鄭活問道。


    蘇菲低著頭,半邊臉頰隱沒在黑暗裏,然後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露出明亮的目光,堅定道:


    “我要走了……!”


    下麵蘭莎的身影劇烈顫動了一下。


    鄭活也吃了一驚,驚訝問道:“你要走?走去哪裏?”


    蘇菲的表情有些沉重,但是臉上的堅決卻絲毫不減。


    她直視著鄭活的雙眼,輕輕道:“我要出國了……去斯坦福大學,當一年的交換生。”


    “什麽??”


    鄭活懷疑自己聽錯了。


    出國?一年?交換生?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他之前從來沒聽過?


    鄭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蘇菲,然後突然間,反應出了那幾個詞中的含義。


    她要出國當交換生!


    她真的……要走了!


    內心突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剛才夜晚漫步公園那旖旎的感覺蕩然無存,今天白天來之不易的勝利也突然失去了意義。


    “已經……決定好了嗎?”


    鄭活怔怔開口,話說出口,卻沙啞得仿佛不像他自己的聲音。


    蘇菲依然直視著鄭活的雙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蘇菲眼中的眸光依然動人,卻讓鄭活心中一冷。


    他扭過頭,沒辦法繼續直視蘇菲的雙眼,悶聲問道:“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這麽突然……”


    蘇菲平靜中卻隱藏著一絲不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這段時間都在準備這件事……我最近不是去了心水實驗室實習嗎,是趙心水博士為我介紹這個機會的。在這邊關於新型虛擬現實技術與戰棋遊戲結合的研究已經結束了,要想繼續往這個方向發展的話,就需要去國外學習更多更新的技術。趙心水博士為我介紹的這個交換生機會,就可以讓我一過去就加入一個虛擬現實領域的團隊,我可以在那裏得到更好的鍛煉與成長……”


    蘇菲輕輕地訴說著,訴說著她在心水實驗室的經曆,訴說著她的研究,訴說著她的未來與理想。


    鄭活越聽越是心裏震動。那是他以往從來想象不到的事情,他確實知道蘇菲去了趙心水博士那裏學習,卻從沒想過,蘇菲已經進入了一個他根本接觸不到的世界。


    他突然覺得,自己和蘇菲之間的距離變得如此之遠,遠得,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鄭活始終沉默不語,無法對蘇菲的訴說作出迴應。


    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甚至在想,事到如今,為什麽還來告訴我這些呢?


    我對於你而言,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說著說著,蘇菲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她也不知道繼續說什麽,兩人之間,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湖邊的這道堤岸上,靜得隻剩下風聲,與樹葉的簌簌聲。


    蘇菲終於又打破平靜。


    “你……不說些什麽嗎?”


    鄭活心裏一顫,再沉默一陣,終於又苦笑著開口:“我能……說些什麽呢?”


    你已經決定好了才來通知我,我除了接受,還有什麽能說的呢?


    “真的……什麽話都沒有嗎?”


    蘇菲又一次問道。


    她的聲音中卻帶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鄭活心裏一驚,忍不住扭頭看向她。


    蘇菲的表情卻依然平靜,她依然很認真地注視著鄭活。


    鄭活吞了吞口水道:“你什麽時候走?”


    蘇菲平靜地道:“今晚的航班。”


    “這麽急?”鄭活吃了一驚。


    “那邊的項目急著啟動,我是心水實驗室的代表,必須參與進去……所以,抱歉了,沒辦法看著你奪冠了……”


    蘇菲的表情中閃過一絲歉意。


    她卻又問道:“那麽……你還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蘇菲的眼中似乎隱含著一抹期待,鄭活捕捉到了那抹動人的神色,卻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鄭活呆呆地答道:“沒什麽……”


    蘇菲點點頭,突然展顏露出一個微笑:“那麽……再見了!”


    鄭活心裏一瞬間如同被什麽東西堵住,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任何字來。


    蘇菲再對鄭活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月光下,她的笑顏仿佛在發著光。


    下一刻,她輕輕轉身離去。


    看著蘇菲的背影,鄭活的心突然如被攥緊般難受,他腦中依然殘留著蘇菲的笑容,那笑容如此之美,卻不知為何,讓他感到如此不安。


    他突然心裏一震。


    那是……夜用型的笑容!


    冷漠,封閉,決絕,雖然在笑著,卻仿佛要一個人深陷黑暗之中,獨自對抗那些未名的事物。


    以往的蘇菲,一直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於是,也養成了這樣的笑容。


    隻是,這樣的她,不是已經很久不見了嗎?


    為什麽,又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鄭活心裏莫名地一疼,忍不住大喊起來——


    “等一下!”


    蘇菲停下腳步,輕輕迴首,眼中是一片冷寂,卻依然隱藏著那一抹難言的期待。


    鄭活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一年是吧?”


    “什麽?”蘇菲輕挑眉頭。


    鄭活又大喊起來:“我問你,一年是吧?!一年之後,你就會……迴來吧?”


    蘇菲的眼中突然注入了一絲生機,她輕輕點頭。


    “一年之後……我就會迴來。”


    “那麽就說定了!!”


    鄭活大喊道:“一年時間,你一定要迴來!!千萬不準,說話不算話!!”


    鄭活用火熱的目光瞪著蘇菲。


    那目光,卻像是融化了蘇菲眼中的寒冷。


    蘇菲突然歪歪頭,有些俏皮地問道:“你要我一定迴來,是要……做什麽?”


    蘇菲眼眸流轉著,這一刻的神色卻格外動人,仿佛擊中了鄭活的內心。


    鄭活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衝動,但張張嘴,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以往最擅長的花言巧語卻在這時突然失了靈,他像是一個忘記了言語的啞巴,有滿腹的心事,卻沒辦法訴說。


    見鄭活始終不開口,蘇菲眼中又閃過一絲失望,迴過頭,繼續向前走去。


    鄭活就在這時突然又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怒氣,他氣自己為什麽說不出口,氣自己為什麽站在這裏手腳僵硬,動彈不得。


    他心裏想:我是誰?我可是鄭活啊!我怎麽能在這裏退步?異界裏那樣的生死危機我都闖過來了,我怎麽能在這裏退縮?!


    被這股怒氣驅使著,他猛然又大喊道——


    “你給我站住,女人!!”


    蘇菲迴過身,驚得睜大了眼:“女……女人?”


    鄭活拉了拉自己的領口,將自己今天為了比賽特地穿上的正裝拉得更鬆,大步向蘇菲走過去,惡狠狠道:“沒錯,說的就是你,女人!!”


    “你瘋了?”蘇菲問道。


    鄭活冷哼一聲,道:“雖然我一直都很低調,但你可別忘了,我好歹也是數一數二的富二代,以後還會是天霸集團的老總。我現在是霸道少爺,以後也會是霸道總裁!所以你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女人!”


    蘇菲臉色一冷:“什麽女人不女人的,你說話能不能尊重點?”


    鄭活一把抓住蘇菲的胳膊,將臉湊低到蘇菲的麵前,惡狠狠道:“我叫你女人,不是因為你是女人,而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


    “你說什麽?”蘇菲一愣。


    鄭活繼續道:“你要離開,你要當交換生,你要追求自己的理想,我都不攔你!但是,你別忘了,你是我鄭活的女人!你總有一天,要乖乖地迴到我的身邊來,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什麽你的女人……不要胡說八道了!”


    蘇菲臉突然染得通紅,扭開頭不能麵對鄭活。


    鄭活冷笑了起來:“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你了!我給你一年的時間,你到國外去,想學什麽就用心的學!但一年之後,你必須迴到我的身邊,然後——”


    鄭活說到這裏微微一頓。


    蘇菲卻又抬頭,臉頰緋紅地看著鄭活,深深道:“然後怎樣?”


    “然後……”


    鄭活看著眼前嬌豔欲滴的容顏,鮮嫩誘人的粉唇,忍不住生出一股衝動,突然一把捧起蘇菲的俏臉,狠狠向下吻去——


    一瞬間,天旋地轉,月色伴隨著湖光圍繞著他們舞動。


    外界的一切變得模糊,天地間隻剩下彼此,他們仿佛恆古長存般在這世界的中心處停留。


    短短幾秒,如同一個世紀般那麽漫長。


    下一刻,唇分。


    蘇菲睜開眼,愣愣地看著鄭活,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眼神卻動人得像湖中的水波。


    她突然大喊起來:“你怎麽能……”


    話沒說完,鄭活又一次吻下——


    又是良久。


    唇分。


    這一次抬起頭,鄭活認真無比地看著蘇菲,深深地說道:


    “等一年後你迴來……我們就交往吧!”


    “交往……”蘇菲睜大了眼。


    鄭活重重點頭:“沒錯!那時候你迴來,我就要你當我的女朋友,待在我的身邊,永遠都不準再離開!”


    蘇菲仿佛呆住了,怔怔地看著鄭活。


    鄭活反倒又有些不安起來,遲疑著輕輕道:“怎麽樣?你……答應嗎?”


    蘇菲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地看了鄭活一眼。


    “笨蛋~”


    蘇菲突然拉著鄭活的手,向後退去。


    “我答應你……我會迴到你的身邊……我們會在一起……”


    蘇菲慢慢向後退著,她伸著手,抓著鄭活的手慢慢分開。


    先是手掌,再是手指,然後是指尖……


    兩人仿佛一點點地抓不住彼此,但一條無形的線,卻將兩人的心聯係在一起,同步地砰砰跳動著。


    蘇菲露出一個絕美的微笑道:“那時候,我也讓你……當我的男朋友吧!”


    鄭活的心仿佛怦然一跳,說不出的喜悅從內心狂湧而出。


    他忍不住喊道:“一言為定!”


    蘇菲點點頭:“一言為定!”


    兩人徹底抓不住彼此,但鄭活卻知道,兩人之間的聯係,已經再也無法分開了。


    鄭活目送著蘇菲離開。


    他沒有去送蘇菲,因為他在等待,等待一年之後,蘇菲再迴到他的身邊。


    而且他也要調整自己的心情了。


    他想起蘇菲之前對他說過的話——


    “我們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一直一直向前,誰也不要停下腳步……”


    鄭活猛地握緊雙拳。


    蘇菲已經踏出她的腳步了,而我……也要繼續向前!


    明天的比賽,非贏不可!


    ……


    兩人離開了。


    誰也沒發現,堤岸下的草地上,蘭莎緊抱著雙膝,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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