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鬆泉得了個書辦的職務,興頭頭的連夜去找人。


    連日來的遭遇,讓他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當初從賊是被裹挾,出於無奈,可一旦成了流寇,就很難脫身了。


    誰能想到,竟然還有機會重新做迴朝廷子民。


    對於自幼讀聖賢書的胡秀才來說,等若重獲新生。


    送走胡鬆泉之後,張銘又迴到火盆前坐下。


    為了節省,帳篷裏沒有點油燈蠟燭之類,唯一的光源,便是火盆裏燃燒著的木柴。


    煙熏火燎,並不好受。


    張銘眯著眼睛,陷入沉思。


    穿越至今,也快一個月了,之前被形勢所迫,隻能隨機應變,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現在自己必須得明確一件事。


    那就是今後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張銘很清楚,大明這艘船已千瘡百孔,距離沉沒隻剩十幾年時間。


    亂世已至,將來還會有無數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現在盤踞在百姓頭頂,作威作福的朱氏皇族們,或將滿門抄斬,或將與鹿同烹。


    但百姓何辜?


    漢家衣冠何辜?


    風骨不存,奴才遍地的大清,哪怕再拍一萬部清宮劇,也洗不清滔滔血海之仇。


    什麽這個盛世那個中興,不過是一幫包衣小說家們的無恥諛詞罷了!


    不錯,大明很爛,尤其是如今這個大明。


    但大清更爛,爛到遺毒久肅不清!


    那是種毒害民族之魂的爛,那是種試圖打斷民族脊梁的爛。


    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居然被大清做到了。


    張銘自認並不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他所深恨的,是滿清貴族為了利於統治,而對中華文明的閹割和毒害。


    是愚民政策下的閉關鎖國,是竊據神州後的狂妄無知與自卑交錯。


    張銘搓了搓臉頰,身前的火盆中,柴火燒得正旺,火焰突突直跳,一如他此時激蕩的心情。


    大明沒救了,也不值得去救。


    張銘不打算給大明陪葬。


    他要走自己的路。


    現階段而言,便是以百戶身份,建立戍堡,帶領流民開屯田,悶著頭先打造一支能夠自保的武裝。


    張銘站起身,在狹小的帳篷內,圍著火盆踱步。


    火光照亮了他年輕的臉龐。


    就地理位置來說,宜章位於湖廣南端,自古便是“粵楚之孔道”。


    雖然看上去有些偏遠,但山高皇帝遠更有利於初期發展,而且宜章水係眾多,通過水路可通南北。


    根據張銘這些日子的了解,宜章多礦,尤以煤礦儲量巨大,雖官府嚴禁民間開采,但私自開礦者屢禁不絕。


    張銘就打算開礦,甚至開荒屯田在某種程度上,隻是他遮人耳目的說辭。


    當然開荒也是要開的,隻是不在張銘的計劃重點之中罷了。


    張銘並不擔心被人詬病。


    他要打造出一個自給自足的,半獨立性質的小王國,並且要將它武裝到牙齒。


    彼時誰還敢說三道四?


    不服來幹!


    種種念頭紛至遝來,使得張銘胸中滾燙,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了。


    “冷靜,冷靜!”


    張銘掀開帳簾,大步走出來,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頓覺神清氣爽。


    “銘哥兒,正說要找你呢。”


    孫慎吊著胳膊,走到近前道:


    “進去說話。”


    張銘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隱約見他神色扭捏,不由有些好奇。


    “說罷,什麽事非要夜半三更跑來說?”


    進了帳篷,張銘不等坐下便對孫慎問道。


    孫慎用沒受傷的左手撓了撓後腦勺,對張銘說道:


    “我想請你幫我去提親。”


    張銘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孫慎這家夥,竟然這麽快就有惦記的人了。


    不過,為何請自己去提親?


    他直接問道:


    “是哪家的姑娘?”


    孫慎咧嘴憨笑,全沒了平日裏的精明強悍:


    “嘿嘿,是陳家的。銘哥兒你也認得。而且你和陳家老爺甚是親近,想來陳老爺總要給你幾分麵子……”


    難道是陳芊芊?


    張銘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不成!”


    孫慎楞了,盯著張銘疑惑道:


    “為何不成?”


    是啊,為何不成?


    “咳咳,陳家小姐年紀尚幼,隻怕陳老爺不會同意。”


    張銘有些心虛的說道。


    “什麽陳家小姐?”


    孫慎眼睛慢慢睜大,忽然爆發出一陣不可抑製的笑聲:


    “哈哈哈哈!”


    等他好不容易笑夠了,才指著神色尷尬的張銘道:


    “銘哥兒你想岔了!”


    “我說的陳家姑娘,是陳家的家生子,客院幫廚的那個絹兒姑娘!”


    “你怎地會想成陳家小姐?那天仙似的人物,我豈敢有非分之想?”


    “還說你老成持重呢,到底還是鬧笑話了不是?”


    孫慎笑話完張銘,眼珠一轉道:


    “銘哥兒如此緊張,隻怕是你惦記陳家小姐吧?”


    張銘不覺便有些惱羞成怒,瞪他一眼道:


    “還想不想請我去幫你提親了?”


    孫慎一聽這話,立即老實了,低眉臊眼的道:


    “自然還是要請的,這個忙你若是不幫,還算什麽兄弟?”


    張銘便拿腔拿調道:


    “那方才……”


    “方才怎麽了?方才不是我一說,你便答應了此事嗎?”


    孫慎立即裝傻充愣。


    張銘滿意的點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是何時看上人家的?”


    孫慎便老實交代,之前在陳家灣時,娟兒給張銘送飯那次,他便看對眼了。


    那之後兩人並沒有太多接觸,隻偶爾說過幾句話,但今早孫慎受了箭傷,恰好又是娟兒給他清洗傷口,裹藥包紮,照顧的無微不至。


    這下孫慎就更不可自拔了,也沒問過人家願不願意,思來想去,實在等不及,便跑到張銘這兒來求助。


    “雖是家生子,也不可怠慢了人家,正經提親是對的。”


    張銘依稀迴憶起那個濃眉大眼的姑娘,對孫慎笑道:


    “隻是你這性子也太急了些,等咱們安定下來之後,再去提親也不遲。”


    孫慎又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怕等咱們去駐屯之後,人家就把我忘了呢。”


    張銘想了想便道:


    “那就如你所願,明日一早我便去替你求親,如何?”


    孫慎大喜,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嘿嘿,就知道銘哥兒會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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