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恭王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再次抬起滿眼血絲的眼睛,往龍榻上一掠而過,首先看向趙明惠,嗓音沙啞地道:“皇伯伯,多謝您寬慰,外祖父的案子,就有勞您主持公道了。”


    “自家人客氣什麽。”趙明惠轉過身來笑著,隨即嚴肅起來自責歎氣:“百裏將軍本就是因我而蒙冤,由我來證明他的清白是應該的。”


    沒有什麽比他出麵親口訴說當年的真相,更有公信力的證據了。


    “好。”恭王點點頭,接著又看向謝韞之,心裏迴蕩著皇帝剛才的詛咒,他萬分憤怒,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有些人自己做不到光明磊落,便覺得人人都與他一樣陰暗殘忍,滿心算計。


    他怎會與趙明非一樣呢?


    如果步對方的後塵,那這三十多年的痛苦煎熬,蒙冤死去的眾多親人,又算什麽?


    恭王直白地表示道:“謝將軍,多謝你的信任與擁戴,我十分感激。”頓了頓:“你口中的千古明君,亦是我所追求,此番你為我手刃仇人,我亦不負你所望,盡力還你一個太平盛世。”


    “殿下無需言謝。”謝韞之立刻從台階上下來,彎腰將乏力坐在地上的恭王扶起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末將也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份內事。”


    哪個皇嗣有資格繼位,本就不該是皇帝的一言堂,而是應該賢者居之,才能保障百姓安居樂業。


    “您的賢能天下百姓皆有目共睹,末將等著您治理下的太平盛世,早日到來。”


    “還請謝將軍繼續輔佐,一同實現。”恭王點點頭,緊緊抓住謝韞之的手腕。


    “嗬嗬。”趙明惠站在一旁,滿意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這個,一臉的樂嗬。


    外麵,禁衛軍與禦林軍仍在廝殺,薛貴妃出去打聽了一下消息,得知情況後擔心顧統領的安危,於是心情亂糟糟,便再次進來尋恭王以及自己的外甥商議。


    “恭王殿下,韞之,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皇帝駕崩了,是不是可以說出來,叫那幫禦林軍束手就擒?


    “暫且不可泄露皇帝崩了的消息。”恭王考慮良多,說道:“禦林軍忠於皇帝,想要降服他們,唯有拿下統領與副統領。”


    謝韞之聞言道:“中郎將在押中,左朗將是我副將的嶽父,隻有右郎將在領兵,交過兩下手,武功確實不錯。”


    當時他急著進寢宮,也就沒有和右郎將糾纏。眼下廝殺還在繼續,說明顧統領也還未拿下右郎將。


    “擒賊先擒王,押中郎將出去震懾可行?”恭王道。


    “末將去吧。”謝韞之一拱手,轉身離開。


    此時,中郎將正被人鎖著鐐銬看押著,能當上中郎將的人,也是個有勇有謀之士。


    他絞盡腦汁,終於找到機會將看守的禁軍給騙過來,而後驟然發起攻擊,用鐐銬的鐵鏈勒緊對方脖頸。


    當他準備發力一招斃命時,忽地一柄長槍刺過來。


    中郎將為了躲避,隻能放了禁軍,定睛一看,卻是血染白衣的謝韞之。


    對方身上的那些血,莫非是禦林軍的血?


    “謝韞之!你這個反賊!”中郎將怒火滔天,恨聲啐道:“枉陛下對你如此信重!”


    謝韞之收了長槍,單手抓住中郎將枷鎖上的鐵鏈,一把拽了過來,冷笑道:“信重?你是說在養心殿收我虎符,還命人打斷我的腿,還是設下三千禁軍取我性命?”


    可笑,皇帝的所謂信重,難道不是他用命拚出來的汗馬功勞?


    中郎將瞪著眼,一時無話。


    “走吧!”謝韞之扯著對方往外走,步伐如風,拽得中郎將一路連摔帶蹌。


    二人來到禁軍與禦林軍廝殺之處,站在高高的看台上。


    “禦林軍聽好,你們中郎將在此,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謝韞之高聲喊道。


    然而看台下的眾人都殺紅了眼,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


    “中郎將,事已至此,快叫你的兵降。”謝韞之無法,隻得讓中郎將親自來喊話。


    “休想!”中郎將堅定不移地啐道:“本將就算是死,也不會與爾等反賊同流合汙!”


    謝韞之敏捷地偏過頭,沒有被中郎將啐到,對此控訴,他轉過臉來輕聲說了句:“你效忠的皇帝,已經駕崩了,負隅頑抗有何意義?”


    什麽?中郎將忽地瞪大眼睛,陛下……已經被害了?


    隻見他張了張嘴,胸膛激動地起伏,似乎在醞釀力氣準備大喊。


    謝韞之眼疾手快地卡住他的下頜,心中有很多話想說,比如告訴中郎將,你效忠之人是個劊子手,不僅皇位是謀殺儲君而得,還構陷忠臣,泯滅人性。


    若說反賊,對方才是真正的反賊。


    不能因為反賊當了幾十年家,就自詡正統才是。


    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為這些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沒有任何說服力,中郎將會信?


    “阿彌陀佛。”正僵持間,趙明惠念著佛號急匆匆趕來,因為他不放心謝韞之,想來助對方一臂之力。


    而且不知何時,手裏竟然拿著一杆禪杖。


    “明惠大師,您怎麽來了?”謝韞之心裏門兒清,相比起太子的身份,明惠大師更認可自己和尚的身份:“這裏刀劍亂舞,您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一個禦林軍便衝了上來嘶吼:“中郎將,我來救您……”


    “阿彌陀佛,施主得罪了。”趙明惠一腳提起手中的禪杖,轉身與禦林軍交起手來,很快便將對方打落看台。


    謝韞之看見趙明惠孔武有力的樣子,大鬆口氣:“大師武功了得。”


    “阿彌陀佛,砍柴燒水,皆是功夫。”趙明惠收勢立身,單掌微笑的樣子慈眉善目。


    “這位中郎將施主。”隨後來到中郎將跟前,剛才這二人的對話他都聽見了,於是說道:“我名趙明惠,你可認得這個名字?”


    趙……趙明惠?中郎將再次瞪大眼眸,心中翻江倒海,而接下來和尚說的話,更是令他信念崩塌。


    “不認得也沒關係,我與你一一說來。”趙明惠道:“你所效忠的皇帝趙明非,是我的胞弟,三十二年前,我是大啟的太子。”


    可是明惠太子,不是三十二年前就被百裏靖殺死了嗎?


    聽到這裏,中郎將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謝韞之見狀,便鬆開了他的下頜,將說話的權利還給他。


    “你,你真的是……”中郎將不相信。


    “阿彌陀佛,想驗證我的身份真假很容易,許多皇家密事,外人不可知。”趙明惠詼諧地擠擠眼睛道:“倘若我是假的,問答幾句就露餡了,這可是殺頭大罪。”


    應該沒有人會冒著殺頭之罪,假扮很容易被識破的太子。


    “可是,您不是……”中郎將一時間連稱唿都改了,明惠太子大名鼎鼎,他那時的年紀也不算小,但隻是個無名小卒。


    “這便是我想與你說的重點。”趙明惠輕歎一聲,不忍擊碎中郎將的忠君信念,又不得不說:“阿彌陀佛,謀害我的罪魁禍首,並不是百裏將軍,而正是趙明非,他先將我殺之,而後嫁禍給百裏將軍,構陷百裏將軍通敵叛國。”


    說到此處,趙明惠再次麵露失望:“他的一切惡行,都為奪位,皇位繼承得如此不仁不義,又如何當得起你們的效忠?”


    撲通一聲,中郎將跪倒在地。


    滿臉震顫與茫然,接著無措,崩潰,真相怎會是這樣?


    不久前,他還在聲討謝韞之這個反賊,卻原來,皇帝才是最大的反賊,而他卻自詡忠臣,效忠了反賊整整三十餘年。


    “……”


    “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趙明惠雖不忍心,還是趕緊勸道:“快叫你的兵馬停下來吧,不要叫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看到那些不知自己為何而戰的將士們,他心中痛苦難受,眾生太苦了。


    不錯,若這是真的,他們還有什麽可抵抗的?


    中郎將崩潰過後,跪在地上,衝著戰場力竭聲嘶道:“禦林軍聽我號令,放下兵器,停手,禁衛軍不是反賊!”


    戰場上,顧統領與右郎將廝殺,正準備一刀果結了對方,聞言刀刃一頓,改成用腳踹出去。


    “禁衛軍聽令,降者不殺!”


    兩方統領先後發話,至此,禦林軍與禁衛軍休戰。


    右郎將從地上爬起來,還想去追顧統領,被左郎將寇驍趕過來一把摁住,勸道:“上峰都發話了,你莫輕舉妄動。”


    “他是被逼的!”右郎將一把推開寇驍的手,對寇驍怒目而視:“滾!你這個叛徒,你早就與反賊暗通款曲!叛徒!”


    寇驍暗地裏歎氣,右郎將是個忠臣,勇武堅韌,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與之兵刃相向。


    “右朗將聽令,收起你的狗脾氣,老子不是那起子貪生怕死的軟蛋!讓你停手就停手!”中郎將又吼了一句,顯然他對自己的兵很是了解。


    “……”這下右郎將徹底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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