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


    難得出來一趟,許清宜帶著珩哥兒去酒樓吃飯,打算下午再去個地方。


    珩哥兒第一次來酒樓,雀躍好動。


    許清宜也不拘著他,讓他在雅間內自由活動。


    叫嬤嬤仔細注意著安全就是了。


    “大哥……”珩哥兒站在椅子上往窗外看,忽然說道。


    “大哥,大哥怎麽了?”


    許清宜以為孩子想大哥了。


    結果迴頭卻看見,珩哥兒的小手正指著窗外。


    許清宜詫異,連忙走過去看。


    隻見巷子末端,確實有一個很像臨哥兒的身影。


    對方疾步而走,很快就拐個角不見了。


    “那個是大哥嗎?”許清宜不是很確定。


    “是大哥。”珩哥兒聲音清脆,十分篤定。


    小孩子的視力比較好,不會看錯的。


    可是這就很奇怪了。


    上學期間,臨哥兒不在書院待著,跑出來瞎逛什麽?


    許清宜想了想,問身邊的嬤嬤和丫鬟們:“你們知道那邊是什麽地方嗎?”


    丫鬟嬤嬤們麵麵相覷,都搖頭,畢竟她們也不常出府,不知道很正常。


    好在,一會兒酒樓裏的夥計就來上菜。


    “小二哥。”許清宜就指著窗外那條巷子的方向,問:“知道那邊是什麽地方嗎?”


    看見那邊,小二哥的臉色尷尬了一下。


    但客人問話又不得不迴答,便道:“迴這位夫人,那邊是勾欄瓦舍……”


    這個答案一出,許清宜和身邊的丫鬟嬤嬤們直接驚呆。


    什麽?


    她們懷疑自己聽錯了,臨哥兒逛勾欄瓦舍?


    最吃驚的莫過於許清宜,她的未來狀元好大兒,這麽小就學會了逛勾欄瓦市?


    這和她知道的臨哥兒的人設太割裂了。


    “少夫人,可能是個誤會。”奶嬤嬤立刻道:“也有可能是看錯了,那根本就不是臨少爺。”


    畢竟臨哥兒再怎麽說也才十二歲,大家都是傾向於不信。


    許清宜想想也是,沒準是看錯了呢。


    就算真的是臨哥兒,也不能斷定對方就是去那個地方,沒準其中有什麽誤會。


    “嗯,等晚上迴去再問問吧。”許清宜冷靜下來。


    告誡自己,要當一個民主開放的好母親,不能還沒弄清楚就亂給孩子扣帽子。


    書中並沒有寫過臨哥兒好色,甚至沒有寫他們三兄弟的婚姻。


    畢竟是反派配角,應該也是作者懶得寫得太詳盡。


    可現在他們卻是活生生的人,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僅僅是給主角當磨刀石。


    他們也該有自己豐富多彩的人生。


    小二哥上了滿滿一桌子菜。


    是許清宜特意點這麽多的。


    “都坐下來一塊吃吧,出門在外不必這麽拘謹。”她說道:“不然還要耽誤時間,下午還有事情要辦。”


    “謝少夫人。”眾人齊聲說道。


    許清宜下午要辦的事,也不是什麽大事。


    還是跟上午的性質一樣,去招聘!


    她想給禛哥兒請一位武師,教導禛哥兒鍛煉身體,學習武術。


    人選也是現成的,那是一個退伍的軍爺,叫做裴徹。


    對方從前跟著謝韞之一起打過仗。


    後來瞎了一隻眼睛。


    就退伍了。


    但裴徹退伍的最主要原因,不是眼睛受傷。


    主要是他在一次戰役中,不聽主帥指揮,擅自帶隊奇襲。


    最後是成功了,但功不抵過。


    謝韞之作為主帥要賞罰分明,他欣賞裴徹的同時,還是革除了對方的職位。


    畢竟軍令如山,不可違抗。


    正好裴徹喪父,便離開軍營迴家守孝,自此再沒迴過軍營。


    謝韞之以為是自己的緣故,很自責,多年來對這名良將一直耿耿於懷。


    後來他醒過來,再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就找到了這個裴徹。


    邀請對方再迴到自己麾下。


    但沒想到的是,這竟然是他們最後一次一起並肩作戰。


    裴徹也成了那個給謝韞之收屍的人。


    多麽惺惺相惜的一段戰友情。


    所以想到要給禛哥兒請武師,許清宜第一個想到裴徹。


    守孝過後的裴徹,一直在碼頭工作。


    今日他照常在碼頭扛貨,不一會兒就汗津津。


    毒辣的陽光將他赤裸的上半身曬得黝黑,堅毅英俊的臉龐還很年輕。


    碼頭的工作很辛苦。


    但他手腳快,人又高大壯實。


    一天下來要比別人多扛幾十袋貨物。


    賺得還是可以的。


    “裴徹!過來!”忽然工頭唿唿喝喝地點名。


    裴徹目光一凜,以為又是找自己麻煩。


    不知為何,明明他這麽能幹,工頭卻總是看他不順眼。


    找到機會就克扣他的工錢。


    “什麽事?”裴徹走過來問。


    “哼!”工頭五短身材,無比嫉妒地打量了一下裴徹。


    不就是長得高大了點,英俊了點。


    還是個臭瞎子。


    裴徹不明白,自己又哪裏惹到工頭了?


    茫然的他,被工頭丟了幾個白眼,才聽見對方道:“有貴人找你。”


    看那架馬車的規格,應當是公侯貴族了吧。


    管事嬤嬤好聲好氣地點名找裴徹,可見不是找茬,那就是來關照的。


    所以工頭嫉妒啊。


    這個裴徹要走狗屎運了。


    貴人?


    裴徹繼續迷茫,自己一個臭當兵的,再說已經退伍了,能認識什麽貴人?


    認識的,稱得上貴人的人,也就記憶中的那位了……


    但對方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到碼頭來找他。


    裴徹抿著唇,麵帶戒備地走向遠處那架華麗的馬車。


    他生得身材高大,渾身強勢,還獨了一隻眼。


    人還未曾走得很近,丫鬟嬤嬤們就感到一種壓迫感。


    她們不知道這叫什麽。


    隻有懂的人才知道,這是上過戰場的煞氣。


    更何況裴徹還不穿上衣,年輕的丫鬟們都躲到了馬車後麵去。


    “你們找我?”裴徹停在一米開外,直接問。


    奶嬤嬤到底是穩重些,點頭道:“我家主子是平陽侯府的世子夫人。”


    聽到這裏,裴徹還是麵無表情的,他不關注這些貴人的頭銜。


    直到奶嬤嬤說出:“聽聞裴先生曾在世子麾下效力,少夫人特地來問裴先生,是否願意到平陽侯府當少爺們的武師?”


    裴徹就懵了一下。


    自己從軍兩載,隻在那個人麾下效力過。


    是那個人力排眾議將他破格提上來,兩年之內就升到了副都統。


    也是那個人鐵麵無私,將他革職處罰。


    往事似乎很遙遠,又似乎隻在昨天。


    裴徹愣愣地問:“你家主子,姓謝?”


    “正是。”奶嬤嬤迴道。


    那就是那個人了!


    裴徹表情複雜,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麽感受。


    “裴先生。”坐在馬車裏的許清宜開口:“世子一直很自責,覺得自己當初沒處理好你的事。”


    裴徹愕然。


    這是謝將軍的夫人嗎?


    最近謝韞之娶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他也聽說了。


    “世子一直希望你迴到他麾下……”許清宜頓了一下,歎氣:“隻可惜世子還沒來得及親自來見你,就發生了不測。”


    裴徹很吃驚,原來謝將軍還想親自來找自己?


    “謝將軍……他沒怪我嗎?”裴徹不敢置信。


    他還以為謝將軍,已經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當然沒有了。”許清宜雖不是謝韞之本人,卻十分篤定:“他很倚重你,欣賞你,這一點從未改變。”


    隻不過某人愛在心頭口難開。


    不是那種會談心的人。


    一對惺惺相惜的生死之交,差點就錯過了。


    裴徹張了張嘴唇,大抵是頭頂的陽光太毒,曬得他眼眶有點紅。


    打鐵要趁熱,許清宜趕緊問:“裴先生,你願意到侯府當武師嗎?”


    得知謝韞之還想用自己,裴徹沒什麽好猶豫的,立刻就道:“我願意。”


    許清宜滿意地笑了,點頭:“多謝,我替禛哥兒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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