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抱著軟糯團子,一手揮動著冷電長鞭,所至之處,哀聲嚎叫,轉瞬之間穆府府衛十數人,已無一人四肢完好地站立。


    長鞭揮落的餘電“啪啪!”地如雪白的飛魚鑽地遊走四處,嚇得鬼修一等趕緊跳腳閃避,這鞭子黑粗卻柔軟,一動起便如妙墨龍蛇飛動,風霜雪露、寒光電閃,誰敢上去白挨這一鞭啊。


    於是郊祀與祭壇相連接的通道一下人群盡散,通暢無阻,男子抱緊小孩大步流星、光影拔速躥出了武宿街道。


    穆南雪臉色鐵青,召出本命兵器打算出手,但她卻被穆家大小姐一把抓住。


    她語氣沉冷道:“阿雪。”


    “姐!”


    穆南雪看向她,不懂她姐為什麽要阻止自己。


    “南雪,那個人絕對不是練氣,他手上那件神兵也絕非普通靈器,姐不想你會受傷。再說……那個孩子也沒有那麽重要,再與他糾纏下去,隻怕會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她的語氣平淡而溫沉,似勸似趨吉避兇,更是審時度事。


    剛才那個男人狂妄的口氣,並不是信口雌黃,他是有著足夠碾壓在場所有人的底氣。


    穆南大小姐看不穿他的修為,任誰看他都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練氣層,但一旦他出手,卻叫人難望其項背。


    “可是姐,我們穆府的臉麵呢?那個孩子不重要,可現在是人家踩在我們臉上在耍威風啊!”穆南雪怒聲反駁道。


    穆南雪這麽一吼,其它人也都聽見了,避開躲險的圍觀鬼修對她們投以陰晦的眼神,地下攤倒了一地的穆府府衛則痛得抖瑟,麵上蒼白又羞愧灰淡。


    朔方城的人都知道穆家大小姐前一段時間出外辦了一件大事,因此負傷至今,需得靜養一陣子,不可隨意與人動手以防舊傷複發。


    但說起來,自從穆家大小姐來了酆都這麽久,各種揣測與謠言雖對穆家大小姐的事傳得神乎其神,但誰都沒有真正見識過她的本事。


    她是……真的有本事的吧?


    隻聽說過強者的尊嚴不可冒犯,所以……她當真傷得這麽重?


    就因為這麽一個醜漢的出現,他們好像有些打破對穆家大小姐那一層完美的鏡像,並且對她起了一絲揣疑之心。


    穆家大小姐並不知道自己的“忍辱負重”會給自己未來引來一波怎樣的風言風語。


    “夜堇出關了,他必然會來見我,先處理我們的正事,至於這些事晚些時候再說。”


    一聽到顧夜堇要來,穆南雪雖依舊氣不順暢地深深吐息,但到底還是被穆南大小姐給勸住了。


    但花皆在一旁聽到穆家大小姐話,又慌又急,他知道她這是打算放棄花綠了,可他不願意。


    他眼下是練氣十二層,無法禦器也無法禦空,隻能靠雙腿,他正打算追上去,但卻被穆家大小姐一句話定在原處。


    “花皆,倘若你打算追上去,那我不會等你迴來。”


    花皆頓時雙腳仿若灌鉛,怎麽也無法再邁開一步。


    他神色閃過取舍的掙紮,最終,眼睫穠黯垂下,無人察覺的那一雙鹿澈的眸子,溢滿了陰狠毒素:“小的,知道了。”


    ——


    慈悲城百裏城郊外,地麵上湧的陰冷黑氣幾近與天邊嵌連成一片,宛如無盡的黑夜即將降臨。


    在傅琬琰在判斷了方位後,便將手中的陣旗擲扔而出,它分別以檢紫、紅、綠、橙四色正中乾元四方。


    陣旗一紮入地麵,便“唿啦”一下展開,以它為基準圓點扯拉出了一道直衝天際的隔絕陣法,那薄透如膜的陣法擋住了那從破毀的廟宇中,洶衝而出的幹屍。


    它們受鬼氣驅動,睜著一雙全黑溢邪的眸子,無智無理性地向往嗜血噬肉。


    吼——


    澄泓一展寬大獵獵的袖袍,腳下踏蓮,如雲端白鶴立於半空之中。


    他拇指與食指相扣,一掌波若揮下,那一道靈光金黃燦目,自他掌中擴大壓下,便將那令人口鼻窒息的濃瘴鬼氣震散了。


    陸子吟矮腰掌劍一揮,劍光燁冷劃破叫囂著撲來的鬼氣,他飛快結了一個土印,一掌撐於地麵,當即狂嘯的氣流掀起了半丈土浪,將被幹屍砸破傾瀉倒塌的石土牆,全數反哺送迴。


    晏天驕飛步一道零下藍色的光芒化為繩束,疾速繞過它們,一息間已轉了無數圈,快速立起一道厚愈五寸的堅冰形成新的牆堵。


    四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完成了一起共同合作,算是暫時製止住了這些幹屍的行動。


    “這些幹屍怎麽突然就活了?”


    陸子吟將利劍一個旋轉便重新轉化為一把風流小扇,他嫌棄地拍了拍身上飄沾上的灰塵。


    晏天驕早在第一時間就將自身罩了一層靈力,不像陸子吟那般反應遲鈍,


    他剛動用了靈力,寒霜之氣尤縈眉宇之上,鳳眸一曳,叫人不敢直視。


    “活?應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陸子吟對毒蛇的話充耳不聞,而是轉過臉看澄泓,這種事自然還得詢問專業的人士。


    澄泓飄落到地麵之上,身不染塵埃,他手上撥動著念珠,平靜說道:“這些人應該是被一種極為妖邪之術抽空了精血而死,貧僧方才有意探過,他們體內三魂七魄皆不在,生死魂消。有一種邪術叫屍僵,他們死前因受盡了折磨因此怨氣很大,因此但凡有人做些煉屍的術法,它們就會徹底成為對方手中弑殺的工具……”


    陸子吟一驚:“是何人在利用這些幹屍?”他想了一下:“難不成是酆都的人做的?”


    晏天驕聽完澄泓的敘述,想到一件事情:“慈悲城才提及了血奴一事,眼下便出現了這些屍僵,難不成是有人想利用這些東西來對付慈悲城,或者說……是想對付我們?”


    陸子吟神色也嚴肅起來:“我們過來酆都就是為了替慈悲城處理血奴一事,現在倒是正好撞上了,依大師所言,這些幹屍生前說不準就是血奴,身後才變成現在這種鬼不鬼屍不屍的怪東西。”


    他們既然意外撞上了情況,隻是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些幹屍死前也是夠慘的,如今變成了屍僵,活是活不成了,隻怕到最後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保不住了。


    在凡人界,人認為屍體被火化之後,來世就不能投胎,也是對父母的不孝,而在修真界雖沒講究過這類說法,但死後屍體被人利用來造孽,也是一件對死者極為冒犯之事。


    “留著隻能是禍害,入土吧。”


    晏天驕不像陸子吟那般多愁善感,他沒有對這些邪物產生悲天憫人的感受,既死,那便該塵歸塵,土當土。


    入土,為安。


    他身上浮現一層冰藍色的光,腳下一跺,一道冰裂極寒從他腳下一下襲向被堅冰與陣旗囚住的屍僵。


    百來隻屍僵本還在撞擊、嘶吼,直到無知覺地被冰覆蓋沒至頭頂,變成了動彈不得的冰坨,它們還睜著眼睛。


    陸子吟瞥開了眼,傅琬琰漠然而視,晏天驕手掌輕輕一握,然後“嘭”地應一聲,冰坨龜裂開來,冰麵裹著斷裂的屍體碎掉了一地。


    屍僵雖本就是一具屍體,不會痛不會流血更不會再死,但這樣碎裂成塊也是動不了了。


    這時澄泓幾步朝前,手上佛珠於腕間一轉,浮上天空時變為巨大,他就地盤腿一坐,闔目念經。


    梵文化為金光四溢,然後漸漸柔和鋪展開來,那寒冰受熾熱融化,梵唱從低韻形成了大悲響起,讓天地籠罩在這一片肅穆、恢弘佛光當中。


    一霎那屍僵身上的黑氣逐漸滲了出來,形成了極為濃鬱的怨氣,但當這些黑色怨氣飄散升起時,卻在那明亮又寶言法相的淡金光芒照射下,消散無蹤。


    轟!


    地麵塌陷出一個大坑,那些碎冰屍體就此沉落,它們終究被掩埋入土為安。


    經由晏天驕跟澄泓一武一文解決完這一切之後,陸子吟有些發愁道:“我們得盡快趕到慈悲城,如果這些幹屍真是血奴,那對方一下控幹這麽多血奴能是何用圖?”


    “總歸不會是什麽普度眾生的意圖。”晏天驕直接一句冷言總結。


    傅琬琰見事情暫告一段落,她這時才忽然出聲道:“我方才在外麵看到有一道身影極為避諱地從破廟中出來,他是朝著慈悲城方向去了。”


    三人一聽便齊齊看向她。


    晏天驕眸如寒星:“你就這樣放他走了?”


    陸子吟也不讚同地看著她。


    唯澄泓神色似佛視眾生不變。


    傅琬琰掃過他們一眼,雙手放於腹間,背脊挺得筆直,她道:“大師既叫我做好在外接應的任務,我必不可能就這樣隨意離開,倘若你們真在裏麵遇上危險需要援救時,我豈不犯下大錯。再者,我既見那人行蹤可疑,必不會真的什麽都不做。我在他的身上設下了一道追蹤符,隻要他沒有離開酆都範圍,我都能找得到他。”


    她這一番話倒是將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不存在絲毫誤會,甚至她所做的事情也是滴水不漏,這個女子倒是個有腦子的人,難怪無雙界會派她這樣一個修為低微的人來處理慈悲城的“血奴”一事。


    四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而就在這時,那覆蓋在四周叫人如芒在背的鬼氣竟朝四周散去,它們若非被人淨化,按道理隻會緩速極慢地被天地消耗掉,但此時它卻像一潭死水被砸破了一個大洞,鬼氣飛速流逝消散……


    “怎麽一迴事?”


    他們倏然看向澄泓,他正一臉凝視沉忖,顯然淨化鬼氣這事不是他幹的。


    那是誰幹的?


    鬼氣所締結的結界已經脆弱不堪,屬於外麵天空真正的景象一點一點展露出來,他們看向前方,隻見那蔽目掩道的黑色迷霧經風而消散時,朦朧模糊的光影之中,有一個身披白色鬥篷的高挑男子正朝著這邊走來。


    外麵烏沉低壓垂下的天空,一片風靄縹緲,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雪,那晶瑩的雪花飄落時似玉蝴蝶在翩翩起舞,那個男子在雪中緩步而來,起風時,墨青的發絲與鬥篷邊緣的絨毛交纏在一起,輕然飛揚。


    但他並非是孑然獨身一人,在他旁邊還牽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小娃娃在雪中走得很穩,一隻手被牽著,另一隻壓在胸襟前,他穿著一件盤扣斜襟的道袍式服,身上也披了一件小鬥篷,但是他並沒有跟大人一樣戴起簷帽。


    這一大一小從這樣一片灰黯的背景中走來,卻好像唯一點綴的明亮鮮活之色,行千山、涉萬水,他們的旅途無一不是一幅別樣的風景畫。


    嘭、嘭嘭、嘭——


    傅琬琰雙眸微怔,她的視線一直盯著那道沐霜白而淨鉛華的身影,不知為何看著他,她竟覺得有一種冥冥之中注定的感受。


    “爹,前麵有人。”


    一道脆生生、帶著軟糯甜意的小娃娃聲。


    原來這是一對父子。


    “嗯。”


    “爹,那我們去跟他們借問一下路吧。”


    “咳——你去吧”


    男子的身體看起來好像不太好,這一路走來便咳嗽了好幾聲,而他牽著那小娃娃的手指勻亭白皙,連落下的雪花都不及其優美,好看得就像上供的極品珍藏。


    小娃娃鬆開了他爹的手,他先是稍稍整理了一衣服,然後再朝著他們這邊走來。


    當走近時,他們才看清楚,這小娃娃長得可真夠漂亮的。


    雪稚可愛得就像一尊精美的貴氣娃娃。


    “這位大師,兩位哥哥,還有小姐姐,能借問一下這裏是哪裏嗎?我與爹爹在雪中好像迷路了。”他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透澈大眼,朝著他們甜甜一笑。


    陸子吟掃了一眼後方慢吞而行的孩子他爹,又將視線轉向眼前這個小奶娃:“還真是個可愛的小娃娃,你跟你爹要去哪裏?”


    “我們自然是去……要去的地方啊。”他笑盈盈地問道。


    陸子吟聞言一愣,主要是沒想到這句話是從這麽一個小奶娃娃口中聽到,他忍禁不住“哈哈——”地笑了會兒,然後轉過頭對澄泓打趣道:“大師,這小娃是你徒弟吧,這話中總藏幾分玄機。”


    比起陸子吟這委婉的試探方式,晏天驕卻是掠過小奶娃,直接麵若冰霜地朝著那名男子問道:“你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剛才的鬼氣結界是你打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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