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進入“龍島秘境”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名門正派出來的,正所謂除魔衛道人人有責,身為曾經名門之一虛空門弟子的顧二,可是對他們這些衛道士的心理最清楚不過。


    況且……


    “姐,你現在自己是個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你怎麽能跟他們動手呢,還是讓我來!”


    顧二見她還一副不在狀態之中的模樣,就快給急得喉嚨都上火了。


    他能理解,就他姐這種瞧著冷冷淡淡萬事運籌帷幄的性子,實則這一類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上唯我獨尊的個性,沒辦法,一個人站得太高了,這就算自我感覺挺友善親民的,都實則在別人眼裏就跟個紆尊降貴似的。


    估計她這一輩子到頭都沒想過給誰懷孩子,估計她在剛有了的時候,腦子都還轉不過來彎,她得想這生孩子這事怎麽落她頭上了,不是該她另一半來承擔嗎?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她隻有霸業腦,從來沒有個人妻腦。


    她就像驚濤駭浪中仍能掌舵的人,能夠以最穩最狠的心態承擔一切風波挫折,也能扛起一切命運多舛,可現在……卻被這麽一個意外的小生命給崴了一下腳。


    顧二那小腦袋瓜子現在是各種浮想聯翩,各種花式編造小作文,這人一旦陷入了自我思緒,那就甭管現實外界的真相,他一腔熱血,他認為他得拿出態度跟行動來,替眼下“迷茫”“不知所措”的他姐保駕護航,替她考慮周全。


    顧君師這心硬實則表現在方方麵麵,但奈於她自小受的豪門大家族教育,伴侶可以走腎不走心,但子嗣卻必須重視起來,因此哪怕她渣得明明白白,也嚐試著學習對自己腹中那個小生命負負責。


    她那冷淡寡情的眉眼輕挑:“你不怕你姐夫再次將你當邪祟給一劍斬了?”


    這話多少有些撇清關係了,她腦子裏精密著各式各類的打算與計劃,唯獨沒有一條是為了他而暴露身份,他若攔著,屆時她不出手,他眼下這修為可經不住恢複憶憶後六絳浮生的一頓摧殘,屆時他再撕心裂肺地喊“姐”救命也沒有用了。


    顧二卻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姐,我打不過,還跑不掉嗎?”


    總而言之,他得替他家顧一出頭,絕不會退縮,他眼下使命感爆棚,他姐身上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情,可她連姐夫都沒說,隻向他一個人訴說了,這說明什麽?


    她姐覺得他更值得信任!


    為了這份一份信任,他不僅得好好地保護他姐,還要保護好她肚子裏那個還不知道是侄子或是侄女的孩子!


    顧二的這一番雄心壯誌顧君師是全然沒有感受到,她與人的共情心理本來就貧瘠。


    於是,她將顧二的話權當聽了場過耳風,任他魔音貫耳“姐、姐、姐”叫個不停,也不作迴應。


    若是以往的六絳浮生,她將顧二拎出來放放風也當偶爾“寵”一下他,可眼下不行,就算顧君師自信自己能夠應付得了六絳浮生,但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六絳浮生,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當知識變得越抽象複雜,產生瘋癲的危險性就越大。


    而他現在就是“抽象而複雜”,亦是“瘋癲而危險”。


    顧二對上他,她這就是白送一弟了。


    做生意不是這樣做的。


    ——


    “摩禪訶寺什麽時候連一個普通弟子都這麽難纏了,不過一個金丹修為的禿驢而已,竟怎麽都甩不掉!”


    奇碁緊繃的下頜骨呈直角,眼眶凹陷,眼珠子眼白朝外凸起,他迴頭看了一眼身後蕭散浮雲的僧白身影,他禪身輕掠而至,看似溫吞,卻驟緊著極強之勢挾裹而至。


    奇碁又驚又氣又急,就具沒有心跳也沒有汗腺的身體,除了能夠動能夠做表情之外,剩餘就塊拋進冰河的浮屍一樣又臭又硬。


    路經樹海茂林上空之時,霎時綠影鞭長,藤條疾纏而至,那上下翻飛的鞭影在半空之中震鳴作響,如銀蛇飛舞,使人眼光撩亂,驚險異常。


    除此之外,還有被震動棲息的禽類兇獸,樹妖靈植,一旦從它們的頭頂飛過,那都跟螞蟻遇上蜂蜜似的搶著追上來,這一路走空路還真不見得比走陸路輕鬆,甚至更艱難。


    奇碁不堪其擾,本想走更隱蔽的路徑,但被人追殺的鬼修是沒有多餘的選擇權,他隻能拖著地一大堆綴尾的靈獸,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跟地點,他突然急刹車,一迴頭五指夾著四顆眼球大小的白色彈丸擲向後方。


    它們在半途“嘭嘭嘭”幾聲相繼炸響,敞亮的天空綻開幾朵白色的“蘑菇雲”遮擋住了澄泓的視線。


    他直視前方,這些散開的雲霧含有不知明的毒素,雖然毒物對於佛子之軀的澄泓而言效用不大,再加上他本身是一個醫術高明的佛修。


    他如春山、如虛空過客,一掌立於胸前,手中串佛珠,默吟了幾句,一揮袖,一道清冽的檀風刮摻開遮目的白霧,再一看,奇碁已不見了蹤影。


    他清寂雙眸一琢磨,便心有定準,決定繼續朝著中心地帶而去。


    他本身也是有意直抵那處的,雖修佛多少會平戾收性,但就他本身這年齡還處在揮斥方遒的階段,就算磨平了削尖的骨,還有執著卻意氣的心。


    那鬼修費盡心思進入“龍島秘境”,自然不可能是為了外圍的那些龍晶靈獸或靈植,最大可能是中心地帶真龍埋骨之地,那一座危險的秘詭白塔城。


    來參加“新人榜”時,主持方丈曾跟澄泓叮囑過,“龍島秘境”的禁忌,那一座憑空而出現的白塔城正處真龍逆鱗這處,但凡有人膽敢侵犯踏入,便必受全力撲殺,屬非他眼下這種境界能夠靠近的地方。


    誰都知道寶物之所,卻從來都是空手而歸,可想而知這難度有多大。


    但該怎麽說呢,但凡能夠進入“新人榜”前十的人,那一個個都是自命不凡之人,因此多少人的目光都一致盯著中心地帶那十丈紅海翻騰冒尖的白廓城池一角,恰似遍地黑摮危岩業火叢生的淖淖白蓮。


    隻不過性格不同,有人穩打穩著不敢去碰禁忌,有人天性放蕩不羈愛冒險,非得在這火裏冰裏趟一遭才肯罷休失望離去。


    尤其這一屆“新人榜”的弟子那一個個傲得跟天鵝似的,特別雄心壯誌,沒一個願意在“龍島秘境”外域內探險尋的,全都眼睛發綠,一窩蜂朝著白塔城這邊趕來。


    危險是危險,但風險與收益向來是呈正比的,不是嗎?


    物與類聚,總歸這一趟的少年意氣,那都是一個勝一個的又狂又傲。


    ——


    投影在“鬼嬰”身上的天魔,與投影在“六絳浮生”身上的天道,兩道意識並非這一界能夠承受的力量一旦爆發,足以直接摧毀掉一個獨立劈界的秘境。


    但好在這秘境的主人乃真龍神,瘦死的駱駝比馬壯,它就算死了,由他的神軀所鑄造的秘境那也是非一般的堅固。


    黑影跟白影就在那一片寒霧縈繞的天境打鬥,他們泄露的力量波及地底的火海暗紅岩漿,它淌如海嘯波浪裹挾裏黑霧火柱噴湧而出,


    轟隆隆的巨大波濤聲浪向四周層層的壓去,燒的通紅的岩石炸裂成碎石,燃著火裹著紅意,被推到高空又疾馳落下,在寒霧凝罩的空氣擦過火花如星墜落,硝煙、寒霧、明亮的火、炙浪、那幾乎快掀翻了整洋紅海的兩道身影。


    這一場還算壓著力量在打的戰鬥不知過了多久,白塔城的蒼穹都被破了一道口子,再無安寧地蓄聚著厚沉鉛重的雷電閃鳴,連蒙蒙的微光都消失了,零度黑夜蒞臨。


    “鬼嬰”紅色瞳孔豎長成針,他雙“臂”長大,像一對醜陋又兇獰的肉翅膀,筋暴突起:“任你再如何算計命運,你都阻止不了我!”


    “六絳浮生”道:“別忘了,這是靈界,你是贏不了的。”


    厚鉛閃電像銀蛇一樣在空中穿梭,一道道金光劃過天空,再轟然落下紫金色天雷,蒼崖萬丈,風滿羅袖,高空之上的黑影與白影都變得極為渺小的一點。


    “六絳浮生”神樣臨駕於眾生之態,光照影拓於他那孤瘦而立體精致的麵容上,巨大重疊的陰影從地平線張吞而來——


    十數條蟒蛇粗壯的天雷一齊轟落在“鬼嬰”身上,“他”從高處像流彈一樣砸落在骨脊橋上,塵煙碎石濺起數丈,久久沒有起身。。


    而“六絳浮生”則被那重疊的陰影分影,一翅拍撞到了那橫橈呈枝椏的牙骨之上,接連撞裂了十數根石柱後,再無力滑落地麵,他一揮塵煙燎霧,懸浮於火海之上,勉強撐著最後一點氣力搖晃了一下,卻沒有倒下。


    這一重擊,將當屬天魔的意識被轟斷了一瞬,鬼嬰喉間一腥,嘔地吐出一口血,他搖了搖昏聵發漲的腦袋,卻被腥紅的眸再度侵占了他的意識。


    “鬼嬰”冷嘲呸了一口血沫:“就這?”


    話音剛落,“鬼嬰”便被一股力量緊扼住了喉間,“他”不會感受到痛意或窒息感,不過喉結被堵住,發聲被阻,他便將心中之最歹毒的詛咒,好似向周天列神佛預示一般,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猩戾狠:“你們都等著,這二十八天修靈界,在不久將來會成為一片無望地獄,靈力枯涸,戰亂不止,生靈塗炭,死無魂依!哈哈哈哈——”


    天魔的詛咒並同尋常,它既是詛咒,亦將成為眾生災禍的起源。


    天道那一雙宇宙洪荒銀輝之眸一瞬變得陰冷至極,天地凍結,時現時滅,如今他的眼中並非包含了整個世界,而是整個世界都將成為了它的視線。


    明明該是屬於六絳浮生口中所說出的聲音,卻變成了永不磨滅,能夠傳承入人類靈魂的的信念:“一切,終究會有轉機,由不得你!”


    “天魔”跟“天道”都以各自的能力為“詛咒”與“天諭”耗盡了身上的力量,但到底在靈界“天道”的優勢更甚,鬼嬰的眼瞳恢複了一片灰翳黯淡的天盲。


    他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覺得全身好像被一股壓赭的力量絞裹擠壓著,仿佛下一刻就會被輾成肉泥。


    臉色漲成紺紫色,眼白充血,鬼嬰像一根被削平了枝椏的光禿的樹杆被吊在半空。


    “呃啊——”


    天道自然知道天魔消失了,它也眼前這個半人半鬼的少年什麽都不知道,但是——“鬼嬰,你生來……便並不無辜,與其留著你繼續助紂為虐——”


    鬼嬰不知道自己眼下五孔流血,耳朵也像進了水一樣隔著一透膜,什麽都聽不清晰,但是他明明是天盲,但這一刻他卻對上了一雙不可直視、不可冒犯的審判銀眸。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但全身冒起虛汗,渾身冰涼如枯骨殘骸,幹涸麻木的雙眸滯停不動,竟真的覺得自己有罪。


    那神魂俱裂的一式即將迎來,鬼嬰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但這時他耳邊驀地炸響一道好似能撕破黑暗與絕望,帶著一往而無畏力量的聲音。


    “鬼嬰——”


    對,它就是這樣生生朝他絕望而黑暗的世界注入了一道力量,鬼嬰一震,原本呆滯灰淡的眼眸薄瑩了一層水光,他驀然抬頭,偏耳仔細去辨認——


    “鬼嬰——”


    是真的!


    是她來了!


    鬼嬰腦中的混沌迷茫、冰冷下沉一下遠處,他劇烈地打了一個哆嗦,就好像從被人催眠的溺水狀態忽然清醒過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背部被一道力量鉗拽著朝後仰去,天道抬眼,狂風卷起他青絲淩亂纏繞,一隻重大巨拳從側麵揮砸過來,卻被一道薄削的金光隔擋在外,那比一座房子還要大的重拳與天道的麵容僅餘數寸距離——


    他漠然無動於衷,直到鬼嬰就這樣在他麵前被帶走了。


    天道望向上空,與那一道穿著鬥篷兜帽的黑影對視後,她巍然而立,穩如泰山,她身後矗立守護著一頭遮天避日的黑色巨型,它身上一半骷髏骨骼一半薄皮紅肉稀稀疏疏地掛著,它騰起的雙翼黑意猖揚,張開一雙巨大的膜翼。


    與之相比,天道屈尊於一具人修皮囊之中卻顯得那樣渺小微弱。


    自來者出現之後,哪怕她施了掩眼法,天道仍舊一眼便勘破了她的身份。


    顧、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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