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慈怎麽會相信這種事情,這麽短短幾年的時間會將他變成麵目全非的另外一個人?


    成親!


    他怎麽敢啊他!


    不過之前他表現出的縹緲清冷氣質還真像那麽一迴事,高嶺之花氣場不容玷汙、不容褻瀆,哈哈哈……原來失憶之後他還能有這麽“純”的一麵啊。


    這麽看來,說不準失憶之後的他,還真能為別人春心動了一迴!


    “六絳浮生,那現在呢,想起了一切之後,你還喜歡她嗎?”郎慈斂衽沉眸,笑談的語調像風刀子一樣涼寒刮骨。


    六絳浮生笑聲漸彌,一根纖長蔥白的指尖輕撚劃過鹿澈幼軟眼角的笑淚,揩過的痕跡遺留下一道紅痕,襯得那一張穠絕人的麵容愈加鮮豔欲滴。


    他收起那一副精神不太正常的癲狂笑意,但笑意蘊深的緋唇仍淺淺遺落一絲欹危的弧度,懶懶一眼瞥向郎慈,眼瞼半斂,隻看得見長長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兩截相割切開來的神情,以及,眉間那逐漸浮現的朱砂。


    落寞。


    淒豔。


    危險。


    他那一道讓人連命都能給他的極品嗓音,帶著些許沙礫的暗啞,宛如一道鉤人竊魂的鐮刀:“喜歡啊……”


    郎慈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一時分不清楚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隻是現在這種場合顯然也不是給他們慢慢敘舊的時候。


    他覺得六絳浮生這一趟入世沒有被喚醒多少人性,反倒被一些無意義的存在磨滅掉鮮血意誌。


    這跟他們一開始期待的結果相差甚遠,甚至有些背道而馳。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找到了他,隻是郎慈萬沒想到竟是找迴了一個仍舊失憶的他,接理來說,他熒惑命星歸位,早該恢複記憶才對,然而當他看到對方望來的眼神如此陌生而帶著評估審視時,便知道有什麽事情脫離了原有軌道。


    果然,他沒有恢複記憶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幹涉了他的命盤。


    但奇就奇在,那插手之人隻禁錮了六絳浮生的記憶之餘,卻並沒有改變他的命盤走向,那麽此人是無意,還是有意?


    郎慈沉聲道:“別忘了她還在等你,我不管你變成凡人之後成親娶妻,但現在你既想起一切,就該將這些汙穢肮髒的過往徹底清除幹淨,你若不做……我便會替你做。”


    六絳浮生唿吸很輕,輕輕一動,瀲灩雪袍飄杳絕塵,或許是因為腦中太過衝擊的記憶,他麵容幽覆著一層病態的白,眼形似若桃花,朝外泛起了粉色紅暈,睫毛上翹,這樣的他形成一種反差的無害感。


    “你要替我做什麽?”他輕聲問道。


    郎慈一絲涼意掠過嘴角,隻當他是在明知故問:“難不成你真的這一趟入凡將腦子給弄傻了?”


    六絳浮生聞言一抬眸,那一雙清粼而純澈的眼眸中劃過某種冰涼的氣息,如暴風襲來,令人不能唿吸。


    “郎慈……”他的聲音低蘼如霧,令人著迷,那薄唇發出的字句卻叫人頭皮發麻:“別動她,否則我屠了你整個不二山。”


    郎慈心頭一震,麵上卻對他的威脅抱以冷笑一聲。


    他不屑輕蔑道:“六絳浮生,就憑你現在的修為?”


    “對啊,就憑我現在。”


    一道鬼魅身影突兀地現身在郎慈身後,風雪的寒意浸入骨骼血肉之中,那無處的不在的冽風化成了尖硝流轉的寒劍,每一道掠過眼前的“白痕”成就為一道鋒利嗜血的劍光。


    郎慈周身的全部要害都被威脅著、針對著、逼迫著,他感受不到六絳浮生何時來到他身後,或許是他開口之時,也或許是他話音剛落之時。


    他被六絳浮生的劍氣所攝,動彈不得,一旦有輕舉妄動之舉,或許下一秒,他周身翳森蛇吞的殺意就會傾覆而來。


    “你果然想殺我,是因為之前那副愚蠢的模樣被我看見了,還是擔心我會將你在修真界發生的事情告訴她?”郎慈那一張平凡又普通的麵容微僵,但卻厭惡地流露出嘲冷的譏諷。


    他為了參加“新人榜”自然是得壓製修為,這種壓製並非隻是表麵的隱藏,而是利用丹藥實實在在地變成了一個金丹修士。


    六絳浮生也是一個金丹修為,但顯然他又不是一個正常的金丹修為,所以郎慈一瞬交手便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態根本打不贏他。


    他若想對自己下殺手,他除非暴露真實修為,否則隻能任他魚肉。


    “什麽都不是,就隻是單純的覺得……你很礙眼,以前是,現在更是。”


    六絳浮生如同琉璃一般漂亮的眸瞳連縈繞出的殺意都是冰霜一樣,他手上的劍光越蓄越凜,最後化成一把巨大的流光劍身,便狠狠地朝著郎慈劈去。


    郎慈站在那裏,他參加“新人榜”隻是為了六絳浮生,他對於“新人榜”的魁首並無興趣,所以他眼神轉變幾瞬,便由著他一劍砍來。


    隻是在輸之前,他拋出一句話:“你之前所說的話最好是假的,否則……就算我放過她,她也必死!”


    郎慈從比武台上受到重創,身形無力地從高處跌落砸向地麵。


    這一台,六絳浮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勝出了,他盯著下方艱難爬起來撈郎慈,迎上對方那一雙意味深長又惡意的眼神,卻是春山一笑,但眼底的黑暗卻如同妖魔叢生。


    他說。


    那我就等著。


    另外比武台上的弟子還在打鬥中,畢竟現在比武台上留下的全都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一時想分出勝負還真不容易。


    六絳浮生在四周圍的聲音徹底靜下來之後,眼神越來越空,他終於可以沉下心來整理腦中的兩段記憶了。


    一段是關於他變成凡人後失憶的“六絳浮生”,一段則是他的真實過往記憶。


    他終於想了起來自己曾經遺忘的重要事情。


    ——大道無情訣。


    那由他帶入凡間的無上大道法訣。


    大、道、無、情、訣!


    嗬嗬,顧君師為何要殺凡人“六絳浮生”的原因,他此刻終於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失憶後“六絳浮生”一直苦苦追尋的真相卻是這樣啊。


    他眸心止不住地顫動,舔了一下灼燙猩紅的唇,眼神幽暗得嚇人。


    這一切原作俑者、這一切的因果閉環,竟都與他身自己有關。


    當初被他選中的“顧氏”,竟能夠跳脫出他衍算設定的命盤,還將他反殺,甚至利用失憶後的自己一步一步令他落入她的“圈套”之中。


    顧君師……


    顧君師。


    她……她可真了不起啊,也可真讓他喜歡得緊。


    怎麽辦?


    明知道她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他仍舊有些舍不得殺她了。


    他陰翳的眼神之中又潛藏著貪婪跟癡迷,恨不得將她嚼碎了骨血相融。


    他想起了曾經那一幕幕瀕臨死亡時痛苦又絕望的片段,雖然死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失憶後的“六絳浮生”,可屬於“他”的那一份感同身受卻一滴不剩地傳遞給了他。


    那個女人夠狠,比他還狠。


    突出其來的毀滅欲慢慢碾壓過心尖,又被他一把緊緊掐於指尖,仿佛將致命的危險翻轉玩弄著。


    他布滿血絲的妖瞳滯寒地動了動,又將病態著魔的笑意小心地收斂起來,不著急,他不能著急……


    慢慢將自己恢複成了“正常”的六絳浮生,他不是深淵的魔獸,也不是食人的鬼怪,他是一隻小兔,被“顧一”家養又可憐乖巧的小兔。


    他可是天生就會扮演另一種人格,隻要他想,隻要他樂意,他可以不被任何人察覺到他的真實。


    另外幾座相鄰卻不相近的武台上,所有弟子都聽到比武台上有人被淘汰了,隻是誰都沒有想到第一個被淘汰的人竟會是“小比”中直接晉級上來的郎慈。


    他們心中既驚又疑。


    這麽快就結束一場比賽,這究竟是郎慈太弱,還是六絳浮生太強?


    當一個比武台快速有了結果,剩下的人無形之中都感受到了一種焦慮跟壓力。


    汝蘭終於控製不住將視線投向無雙界所站駐的看台之上,站在最前領首位置的是一個極為俊美氣度不凡的男子,他有一雙睿智而溫和的眼神,似乎洞察著一切,也知曉著一切。


    他身上有著在少年身上看不到、來自豐富閱曆跟見識後沉澱的一身成熟男子的清貴優雅,並帶著一種心悅折服的通透、歲月溫柔的獨特氣質。


    師尊……


    他到底還是來看她的比賽了。


    汝蘭心底既泛甜味又感到一絲酸澀。


    又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女子。


    很美。


    她第一眼就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跟自己這種平凡樣貌相比,那名女子似落仙一般脫俗清絕,冷秋、清溪、空翠,從她的身上好似一切能夠想象的美好詞匯皆可匹配上。


    這樣的女人生來就是讓世上所有女人心生自卑的。


    汝蘭也一樣。


    但她不一樣的是,她對師尊絕不會放棄的。


    她從孩提時期就跟在師尊的身邊,他對她很好很好,事事細致,樣樣關懷,她相信他對她也是有感情的。


    而那個女人,一個從神秘世家出來曆練卻意外跟師尊邂逅的女子,他們之間不過才相處半年,她不相信師尊會舍棄自己選擇她。


    汝蘭一廂情願之下,寧可自欺欺人。


    她從不敢細想,就算他師尊對她有感情,但這種感情也絕非她想要的那種,就算他跟那名女子感情尚且淺薄,但他跟她卻有無限可能。


    這世間人人皆求緣法,但有人認為失之我命,但有人卻認為強求有何不可?


    強求是孽或是緣,她都願意為此承擔所有後果。


    “陸子吟,你有沒有一樣東西是你求而不得的?”汝蘭忽然問對麵。


    陸子吟順利汝蘭視線的方向看去,便知她所問何事。


    關於汝蘭對她師尊曖昧傾心一事,風言風語很多,但由於一直沒有鬧到明麵上,再加上南元上尊對她的偏袒跟掩飾,其它人隻有裝聾作啞。


    在修真界這種師徒戀案例還真不少,雖說有道德的人嚴於律己也幹不出這種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但來事的人倘若能強到別人不敢置喙,隻敢在私底下閑言碎語幾句,那也算是有本事。


    南元上尊是有這本事,但他數百年來都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顯然也不打算趕時髦去挑戰一下世俗的不倫戀。


    所以他隻會再給她一次機會,倘若汝蘭再不願醒悟,哪怕南元上尊再疼愛她,也不會再容忍她的出格行為。


    汝蘭知道的,她十分了解她的師尊,她也不會再幹下藥逼迫師尊就範的傻事。


    陸子吟聽了這話,神色恍惚了一瞬,好像想到了什麽,然後他笑了一聲:“世間萬般好,又哪能是樣樣都能夠求得全,汝蘭……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勸你放下吧。”


    汝蘭雖長著一副鄰家小妹俏麗的模樣,但她的性子卻膽大固執得緊:“偏不!”


    她抽出“南無坤帶”朝地麵颯然一甩,層蕩起一圈一圈橙紅色的光圈,陸子吟麵上笑意不減,合扇一攏,朝後一拔,扇身光芒一閃幻化成了一柄長劍。


    “那來玩真的了。”


    “誰跟你玩假的!”


    陸子吟隻調戲美人,像汝蘭這種母老虎他可興不起多少興致,所以他一出手劍光便帶“墨色三分揮意筆劍鋒一指蕩長虹”的戰意出擊,汝蘭將靈力注入“南元坤帶”再飛速抖動,紅霞晚雲生波,兩兩撞擊之後分速炸裂開來。


    ——


    顧君師感應到禁錮著六絳浮生記憶的封印打破了一半,至於剩餘的一半是她另一層疊加的封印,第一層封印容易被察覺,可這第二層卻不是那麽簡單了。


    她還需要留在他身邊完成入情道,既然他想恢複記憶,那她就成全他,可她不會讓他徹底變成原劇情中的龍傲天。


    原劇情之中,龍傲天是在跟顧一成婚之後,被顧一打算霸王硬上弓時傷了頭部,這才恢複了記憶,這過程跟結果都很狗血。


    徹底恢複記憶後的龍傲天不複失憶時的單純柔弱,由於憎恨顧一的強迫跟侮辱,還因自己竟娶了這麽一個愚蠢又色欲熏心的女人,直接便殺妻揚長而去。


    再之後的劇情就是龍傲天來到修真界。


    在這裏他是一個正直又極富正義感的天才少年,他一次一次在打壓中反身,在逆境中綻放光彩,他對女主、女配還有男配都有情有義,半點沒有了殺妻時的陰翳病態。


    他將自己偽裝得純善正義而無害,就跟失憶時的六絳浮生一樣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他這一路上收獲了無盡榮光,朝著他所追求的強者巔峰前進,再之後呢……原劇情沒有結局,牽扯在其中的所有人都沒有相應的結局,一切好像寫書爛尾了一樣,在半途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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