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文化水平低劣這一塊兒,晏天驕從來是知恥而不知羞恥的,說來也與他自小的生長環境有關。


    他的父親是二十八天流明宗的覺周真人,一個在長久歲月浸淫中學識淵博又非常懂情趣的男人,是以他身邊的紅顏知己尤其之多,當然晏天驕的母親並不是這其中的一朵桃花。


    晏天驕的母親是一名體修,而且她很有名,在三十六派七十二門一府一洞的武力巔峰排行榜中,她憑一個最艱難的體修資質竟排上有名。


    武力巔峰榜也叫無雙天人榜,能在上麵排上名字的人基本上都是整個修真界讓人頂禮膜拜的大能,腳一震,二十八天都得抖一抖,其中虛空門的掌門太玄也在榜上,不過位置並不靠前,可想而知這個無雙天人榜有多難擠得進去。


    而覺周真人雖然歲數輩份較大,但論戰力而言卻是混不上個名次的,所以當晏天驕的母親一個剛直硬朗性格的人看上一身詩情畫意的覺周真人時,覺周真人根本逃脫不了對方的武力相逼,為了保住一身好皮肉,他也隻能咬牙從了。


    但哪怕他與晏天驕的母親結為道侶,時間長了他依舊花心不改,依舊想暗搓搓地留戀“花叢”,當然為了狗命安全,他也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不敢真的有越界行為,隻是喜歡跟美人花前月下聊騷,基本上與如今的陸子吟一個德性。


    可想而知,一個以武力相迫,一個心有不甘私下花花腸子不改,這對道侶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每日雞飛狗跳的過著。


    直到生下晏天驕,晏天驕的母親才逐漸看透了世俗情愛,且因為晏天驕其父親的緣故,特別不喜歡腦子有學識還嘴花聊騷的男人。


    所以她教育自己的兒子時,特本專橫霸道,根本不準他學那些花裏胡哨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晏天驕被她母親教育隻準學習一些基礎的認字,別的內容不必深究,他要是但凡多讀幾本雜書,就會被他母親追著打。


    於是一個硬生生的天賦選手被她母親改造成一個後天學渣。


    但要說晏天驕畢竟身上有一半來自於他那個天性風雅父親的血脈,所以越長大他自我意識越強時,便對學問一事有了執著,執著的緣故也好理解,少年的叛逆就是你越不喜歡我做什麽我就越想嚐試,但來自於母親那一邊的強勢嚴令扼製,他根本反抗不了,最終隻能鬱鬱不歡地選擇服從。


    於是他就這樣一副扭扭曲曲的性子長這麽大,變成一個憋不住酷愛飆幾句成語,但實則詞不達意的半文盲。


    “吱吱~”


    顧君師深刻理解一個禦下的道理,要想馬兒跑,多少也得給馬兒喂點“盼頭”,一味的強勢到頭來隻會適得其反。


    她見識過不少關愛小動物人士,每個人的內心都有溫情軟弱的一麵,當這種感情暫時找不到依托時,會不自主地去尋找一種感情的寄托。


    她不清楚晏天驕屬不屬於這一類,但見他對尋寶鼠“一見鍾情”,必定是想親近一二,至於以後會不會是一名合格的鏟屎官,這得靠他的“喵主子”的調教了。


    她再次用蓬鬆而柔軟的尾巴掃過他的手背,然後頸間稍短的絨毛輕輕地蹭了一下他的指尖,一個稍微施舍的親近小動作,卻讓晏天驕感覺全身的血液一下流灌於那一截薄透的皮膚。


    那一下放大了十數倍的觸感該怎麽形容呢,如同心頭有一隻小鹿在歡快的蹦跳,也像在心中的綠草地上綻開了朵朵鮮花……


    總之,很奇妙,很新奇,讓晏天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這種陌生激動的情緒。


    他並不是生長在一個健全又健康的家庭裏,至少他便厭惡他父親的懦弱與逃避,母親的強勢與幹涉,當一個人的情緒壓抑到了某種程度便觸地反彈,還因為一些過去不愉快的事情,造就了如今的晏天驕。


    從前他因為一身陰煞刻薄之氣,基本上沒有什麽靈寵喜歡接近他,它們眼中不是懼怕就是抵觸,這種眼神他看得多了。


    但這隻尋寶鼠不同,自那一眼起,它看他時眼中始終是安靜平淡的,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匯聚而起的是一種強韌不滅的光,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


    一時衝動之下,他發現他想要它。


    就算徹底冷靜下來,他發現他還是想要它。


    哪怕它弱小得是一隻累贅,以往是他最為厭惡的一類存在,但隻要他看對眼,便會開啟八十倍濾鏡,他想,他可以保護它,隻要它看他的眼神永不改變。


    “六絳浮生叫你小一,你的名字是叫小一嗎?”


    晏天驕見它肯主動靠近自己,少年丹青式的鳳眸一時沉澱了太多的情緒,總歸是有些高興的。


    顧君師心想,尋寶鼠如今順利成為了小嬌夫的靈寵,他既然取名叫“顧小一”,那便叫顧小一吧,於是她點了一下頭。


    “你……是不是不討厭我了?”


    晏天驕循循善誘道。


    顧君師聽出點意思了,她想看看這少年在打什麽主意,便繼續點頭。


    “那你願意以後都跟著我嗎?”晏天驕將它捧起來,盯著它的眼睛,迎眸爛熳清幽,認真道:“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這個問題……就有些危險了。


    現在它已經跟六絳浮生結契,他讓尋寶鼠跟著他,是打算殺主強行解契,還是認為有足夠大的利誘可以讓六絳浮生放手?


    無論是什麽,顧君師都不可能答應他。


    於是,她搖頭。


    而晏天驕薄薄殷紅的嘴唇抿直,臉色如實不高興的陰沉下來。


    不過他一張漂亮英氣的麵龐哪怕陰惻惻的危險,依舊好看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他們留談的時間有些長了,這時那兩塊岩石的夾縫之間,徒然有了變化,如同流水渡過粗糲的灰石表麵,一層詭異似溶水遇上蕩漾,在晏天驕反應過來之時,波光之中已衍生一片細長雪亮的鐵刃筆直挺出。


    他神色一緊,迅速抱緊尋寶鼠掠身而過,後方衣擺揚起時被鐵刃刺中,破帛而裂,發出“嘶啦”一聲。


    可想而知,倘若方才他再慢上一步,隻怕會在原處來個對穿而過。


    他迴頭一看,後半截的下擺衣料在鐵刃之中被切割成了碎片。


    看來這第三界刀峰實則哪裏都不安全,哪怕躲得過天下跟地下時不時出現的刀子,也得防著四周憑空出現的利刃。


    這就跟被逼不斷前行一樣,片刻不能停下,否則將會迎來刀子伺候。


    雖說這些刀劍利刃都隻是一些普通的兵刃,對於他們這些修士而言並不是多麽大的危機,遇上了可用靈力化解抵擋。


    但問題是這刀子是源源不斷的產生,一個修士身體內能夠儲存多少靈力,無論多高的修為那都是有一個恆定的量以供揮霍,而不存在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道理。


    而在這刀峰曆險,便有一條隱性的規定,不能夠長時間停止下來不動,這就表示如果靈力消耗過大,就根本沒有時間停下打坐恢複靈力。


    久而久之靈力用盡,最終也就跟一個普通人沒有多大區別,到時候再遇上天上下刀子,但凡少躲開一次,那都是一次生死危機。


    晏天驕也摸清楚了刀峰的規則,於是他帶著擁有顧君師意識的尋寶鼠開始去尋找通關線索,隻見前方峰壁上下層層皺疊,如層霞累玉,其峰形宛若屏障,他們視野受阻,不知前路何處,隻能憑著感覺一路行走。


    但是這樣走下去,何時是個頭,中途還得時不時應付跟陣雨一樣掉落的刀子,靈力也是被割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


    顧君師在想,刀峰的通關線索會藏在哪裏?


    晏天驕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時,卻在一個山壁拐角之處,他們沒有遇上顧君師想找的六絳浮生,反倒是見到了落單的顧若。


    當顧若看到晏天驕之時,渾身一僵,麵色變了變。


    要說一個人沒有絕對的實力就千萬別挑釁一個打不贏的對手,否則下場就會跟顧若一樣。


    下一秒,她電掣一般轉身便迅猛鑽入一處岩石縫之中,借著狹窄的過道意圖逃脫對方。


    因為她看到晏天驕看過來的眼神。


    冰冷刺骨,還飽含著非人的歹毒。


    晏天驕雖說因為一張得天獨存的臉在新人榜中人氣很高,但說實話,卻沒有多少人敢接近他。


    因為他的性子絕非善男信女,他可沒有不殺女修的習慣,惹怒了他,天王老子他都不會放過。


    顧君師見到顧若,也想起之前第二界“地雷符”陷阱一事,這個叫顧若的女修不知與晏天驕有何恩怨,但她因為一場私人因怨而不顧他它死活的行為,顯然也是一個自我自私的主。


    顧若此刻心跳加速,眼睫飛速地眨動,她自知打不贏晏天驕,隻要找到師姐汝蘭才行。


    她沒有想到,在第三界竟會這麽巧第一個就遇上晏天驕,雖說她因愛生仇,想要重挫晏天驕一次,但哪知他竟毫發無損,她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辦法再對他做什麽了。


    “你以為你跑得走?”


    不知道晏天驕用了什麽辦法,明明不可以禦空飛行,他卻已經快要追了上來。


    顧若腳下的冰凍結住了,她提不起腳,她迴頭便是甩出一疊符咒。


    顧若是一名符修,她的攻擊招數基本上就是符籙攻擊。


    金色、銀色、紫色、藍色、黃色五類。


    她這一手包含著黃藍兩色,以她的水平現在隻能畫出黃色,藍色都要靠運氣。


    之前的“地雷符”是黃色,是她自己畫的低階版本,一塊上品靈石的“地雷符”至少是黃色以上,汝蘭以為自己師妹用的是藍符,實際上顧若沒打算真的殺了晏天驕,隻是想要讓他看見她,所以就算被炸中也頂多就是重傷。


    重傷?


    如果被晏天驕知道顧若的心中所想,隻怕會選擇給她活體分屍。


    但現在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他對顧若沒有恨,或者說他對於無關人等沒有多餘情緒,礙眼的就鏟除就是。


    顯然顧若在這個時候撞上他,等同於被他盯上當作花肥了。


    那一疊的符在空中發亮,有黃色的光夾雜著一些藍光,刹時爆發開來,其中有風刃符、烈焰符、消耗符等。


    雜七雜八混一塊攻擊得毫無章法,卻能夠以量取勝,拖住晏天驕的前路。


    他咧嘴獰笑一聲,在那一片攻擊下,一瞬冰藍色的光圈鋪散開來,將一切消弭殆盡。


    他殘忍又冰冷地盯著顧若像隻小老鼠逃躥的背影……不,她不配用小老鼠這個可愛的稱號。


    隻是一隻雜蟲罷了。


    他張臂一伸,一堵冰牆擋在了顧若麵前,她臉色白了白。


    “跑啊~”


    譏諷的聲音就在身後。


    顧若轉過頭,清秀的小臉扯出一抹笑:“晏天驕,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她突然的告白讓晏天驕顰蹙起眉。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情情愛愛他厭惡至極。


    這一生都不打算嚐試。


    “冰裂——”


    看著他那一張寡情絕義的臉,顧若笑了笑,取出一張紫符。


    紫符的攻擊遠不是金丹期的晏天驕能夠抵擋的,尤其他還帶著一個小累贅。


    顧君師:“……”你禮貌嗎?


    “這本是我最後的底牌,可誰讓你逼急了我呢。”


    顧若輕輕淼淼道。


    下一秒,天空巨雷劈下,雖沒有達到天雷的程度,卻威力不淺。


    晏天驕立即躲避,但十幾條雷劈下來,躲哪都容易中招。


    他以靈力扛過一擊,但又被另外一道雷電劈中。


    他躬下腰,將它牢牢護在下方,一道雷劈中他的後背,噗——他吐了一口血。


    背部一片血肉綻翻焦黑。


    顧君師見另一道雷即將又要劈了下來,她想,他再受一道估計就得歸魂九天了。


    但這時,晏天驕及時取出一串風鈴朝上方扔了過去,兩兩相撞,頃刻之間化解了這一場危機。


    紫符的能量消散,一切終於歸於了平靜。


    但晏天驕卻因為之前的雷擊而倒了下來,倘若繼續留在這裏,下一秒就會被刀子戳成個血窟窿。


    沒辦法,才剛恢複一點靈力的顧若師,隻能化形變大一點,叼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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