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蘭對於晏天驕不賣任何人帳的德性習以為常了,她早就料到的事情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顯然這麽想的也不止是她,陸子吟用遊線包邊的扇尖頂了頂下顎,笑唇輕佻抿起,無奈搖頭。


    但顧若卻一直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她剛一動,卻被眼明手快的汝蘭一把抓住:“顧若!”


    顧若咬了咬下唇,低下頭細語道:“師姐,我想……”


    “想都不要想。”汝蘭當即瞪眼打斷了她未盡之語。


    她簡直想給她喊小祖宗了,她比賽著呢,她能不給她搞事嗎?


    顧若長得尤為嬌小,哪怕汝蘭也算不得多麽高挑健美,但她縮肩垂頭站在汝蘭旁邊依舊被襯托得要小上那麽一號。


    她側臉抬眸,鬢處一縷秀發飄逸劃過唇畔,見汝蘭如此“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這是打定主意要幹涉到底了。


    為此,她垂眸思忖片刻,最終隻能略感遺憾地放棄了腦中打算。


    陸子吟也沒在意這對無雙界的奇葩師姐妹,而是拿一雙多情水眸溫溫柔柔地落在芳蕤身上,他這人雖說有些嘴賤愛撩撥人,但到底也不是一個色中餓鬼,也懂得分場合。


    芳蕤今日身穿一件鵝黃裾邊的梨花襦裙,她五官秀雅絕欲,身姿窈窕而儀態成千,如深穀中的幽蘭,亭亭玉立。


    要真論五官長相跟一身氣質,梓瀅是要略遜一籌的,芳蕤能當上龍傲天劇本中的女二,相貌自然更為出眾。


    她也就隻有在遇上六絳浮生的事情才會失態,除此之處,她平時接人待物那都是將氣質高雅拿捏得穩穩的模樣。


    她注意到了陸子吟那“熱切”的關注視線,這種眼神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她落落大方地微頷首:“大衍派,芳蕤。”


    既然在場的人大半都自我介紹了,芳蕤也不會一上來就搞得劍拔弩張,非要堅持個性跟他們拗著來。


    一來她沒有晏天驕的底氣那般獨立特行,二來也與她平日的處事方試有關,大家族教導出來的小輩向來懂得審時度勢,不會莽撞行事。


    她這邊說完,卻久久等不到浮生師弟開腔接話,她頓了一下,也感覺到氣氛一下凝滯住了,另外三人都將視線不約而同地投注在他的身上。


    她轉眸睇了一眼浮生師弟,雪花如飛揚的般若,絮絮如絲,如鵝毛,一朵一朵從天上飄下來,他就像遊離於俗世之外的虛幻形色,她忽感到一陣心悸,想著他或許不喜與外人打交道,她便順口連帶介紹一句:“這位是我的師弟,六絳浮生。”


    大衍派?


    他們倒是有印象,畢竟這一次除了他們本身熟知的門派之外,“小比”中就屬這個“大衍派”被報讀的次數最多,連他們師門中人都不免私下提及一二。


    陸子吟笑眯眯地打量了六絳浮生一番。


    雖然外界傳言他這人貪好美色,且男女不拘,但實則陸子吟卻對男人並沒有多大興趣,他隻是欣賞這世上所有美好的容顏。


    比如眼前這個叫六絳浮生的少年。


    他從未見過誰擁有這種空蒙似仙氣質的人,一張流淌出月色天光的穠麗清美容顏,他就像那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虛妄存在,仿佛隱遙空。


    又如那誘人墮落的鮫人擷采天地之顏色,色含輕霧,勾人欲罷不能,難怪他師姐那等可遇不可求的美人都為他傾心不已。


    這種超越性別的美色連他看久了都有些心動了。


    可惜,可惜了啊。


    他的確對男色興致缺缺,唉。


    “我們這一峰內有六人,而晉級的名額有十位,隻要我們速度夠快到達峰頂,就算我們六人全勝出了亦還有多餘的空位,倒也不必急著內訌,你們意下如何呢?”


    這話多少有些建議攜手合作的意味。


    陸子吟這人向來喜歡以最簡單便利的方式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簡單來說,他實力不弱卻是個和平派,能不動手,他就不願跟別人鬥得勞心勞力來解決問題,他隻喜歡耍耍嘴皮子。


    眼下,他對這一雙來自大衍派的師姐弟來了興趣,便想就近觀察他們,所以這是想著法子來緩和彼此競爭的敵對情緒。


    汝蘭也聽說過陸子吟在外的名聲,見他眼神一直滴溜溜地朝著那對師姐弟身上打轉,隻覺惡寒。


    但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隻要那“花蝴蝶”不來騷擾她師妹顧若她也懶得插手他的事。


    “各走各的吧。”


    汝蘭拉起顧若,朝著他們象征性地點了點頭:“我跟師妹先走了,我們自便。”


    陸子吟聞言挑了下眉,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顧若嬌弱略躬的背影上。


    這時六絳浮生雙袖拂動,細雪薄寒之中,他眉眼冰晶一般沄沄蒼然,他出聲道:“既不熟何必同路。”


    這倒是一語雙關,人不熟,路不熟,既無法交心,也無法互助,不如各憑緣份一爭。


    六絳浮生既已有決策想法,芳蕤自然是跟他共進退的。


    “陸道友,別過。”


    芳蕤倒是不願得罪人,陸子吟她知道他是誰,她更知道他來自的“南海陸府”是個什麽不可輕易招惹的地方,六絳浮生拂了他的提議,她便勉強將分別的場麵搞得不那麽難看。


    哪怕無一人附和他的提議,陸子吟依舊麵容帶笑,看著脾氣倒是挺好,但芳蕤見過另一個比他更懂用一張人畜無害笑顏來掩藏真實情緒的人,所以她如今對於這一類人都有些避而遠之。


    “這是幻峰的峰底,到峰頂需闖八界,倒也不必這麽急著下結論。”


    放下這麽一句,陸子吟也不多糾纏,倒是十分風度先一步離開。


    芳蕤想到幻峰的事,略微憂愁的顰起眉:“師弟,你猜幻峰第一界會發生什麽?”


    六絳浮生目光直然穿越密密匝匝的飄蘼雪花,前路織成一麵茫然模糊的白網,道:“現在先要找到進入第一界的入口。”


    他們是修士,哪怕遭遇寒冷下雪天也不至於被凍得走不動路,但不得不說這種惡劣的氣候多少也會影響到他們。


    在八峰之中,因為設下禁止無法禦空飛行,每一段險峰都須得靠著一步一腳印跨過去。


    他們視野環顧所至皆是一片雪色茫茫,隨著時間的推移,風雪從一開始飄飄悠悠,變得急雪舞旋風,雖路旁有冰練樹晶跟覆白石頭之類的景物,但漸漸都被大雪淹沒,甚至到了難以辨認東南西北方向的地步。


    這顯然是不符合常理,但卻符合他們進入幻峰後需要不斷經曆的險境。


    芳蕤感到了冷意。


    真奇怪。


    自從修仙後,她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因為受凍而發寒到打顫?


    她記不清了。


    “師弟……”


    六絳浮生在前方幾步之距,衣擺隨風而飄蕩,他身上也飄灑上了不少雪花,這種寒意是無法以靈力抵禦掉的,所以他的眉染霜泛白,纖長的睫毛綴著晶瑩剔透的冰珠,靜謐不語時仿若此方天地而生的素霜不欺豔的暇淨雪妖。


    “若再耽誤,隻怕此方天地的活物都將活活被凍死在此處。”他淡淡道。


    地麵上積沉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快沒過膝蓋,前行艱難,不行也艱難。


    “可路在哪裏?”芳蕤雙唇凍得發紫,抬眸與這片雪地一樣茫然。


    六絳浮生沒有迴話,因為他也不知道。


    按道理來說他們被投放在峰底,穿過那一片墨綠色的雪鬆林,朝著高處一直走便自會有路上去,但他們這一路走來大雪掩埋越深,腳下也就沒有個準測,卻好像一直在一個圓裏麵打轉。


    這時六絳浮生感覺到手中的“納戒”內有了動靜,他神色若有所動,然後放出了一直鬧著要出來的尋寶鼠。


    “唰——”雪扇一片空淨,一道白影落在了雪地上。


    它絨團蓬鬆一團,身形輕盈,踩踏地雪麵之上竟沒有半分下陷的痕跡。


    芳蕤乍見這跟個雪色險些融為一體的似鼠似狐的小家夥時,眼底訝然一瞬。


    “師弟,這是……”


    “阿一的靈寵。”六絳浮生道。


    他始終想將最好的東西送給顧一,哪怕她不要,但他仍舊執意。


    芳蕤聽他一直跟她講話都是一種不溫不火的口吻,可這一次無意中提及了顧一,他卻好似一下便“暖”了起來,明知道他的心中隻有他的那個凡人妻子,但芳蕤還是感覺有些難受。


    她想過放下,也嚐試過放棄,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她的浮生師弟對顧一從來都是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可那個顧一呢?


    她如此輕易便拿浮生師弟當一場買賣,騙了她的二十枚上品靈石,如此惡劣行徑後,最主要的是她還出爾反爾,這個凡人根本配不上浮生師弟!


    吱吱吱……


    尋寶鼠落地後,用濕濡的鼻尖在空氣中嗅了嗅,朝前刨雪跑了一截路,然後沒聽到後方動靜,它掃動扇形大尾,掉轉頭身迴頭看向六絳浮生,那活靈活現的眼珠子帶著疑問,好像在說——為什麽還不快跟上來?


    芳蕤一開始不懂浮生師弟這個時候將一隻靈寵放出來做什麽,但見這隻靈寵動作奇怪,尤其是它跑了又迴頭等他們的舉動,讓她心頭猛地一跳。


    “它、它是在叫我們跟上去嗎?難道它知道我們在找什麽?”芳蕤不思議道。


    六絳浮生盯著尋寶鼠那一雙漆黑靈動的眼睛,霜結冰寒的眉眼不知為何竟鬆軟了幾分:“它或許幫我們找到了入口。”


    芳蕤驚喜道:“真的嗎?”


    “這方天地或許能夠迷惑得住人眼,甚至是靈識探索,卻無法掩蔽住天生受自然親睞的靈獸耳目。”他道:“走吧。”


    芳蕤現在寧可相信這隻靈寵能夠帶她脫離這種冷到骨子裏的地界,也不願意懷疑萬一失敗了他們會變成怎麽樣。


    尋寶鼠見他們跟了上來,便領著他們一路朝前,同樣的路,同樣前路一片白茫,但它卻走得十分不規則,好像它眼中的路跟他們眼中的“路”並不是同一條。


    在他們身後,一樣沒有找到路的晏天驕從暗處現身,他像個幽靈一樣慢悠綴在其後。


    汝蘭跟顧若倒是憑著法寶摸索到了入界口,而陸子吟也跟在後麵撿了一個大便宜。


    於是,最終六人都順利找到了幻峰的第一界入口。


    在踏入第一界之後,並非跟投入幻峰時一樣,六人聚集在一起,反倒是六人被打散開來。


    在找到第一界入口時,尋寶鼠就返身一躍跳到了六絳浮生的肩頭,它堅持不肯迴到納戒之中,而平日不太帶它一起行動的六絳浮生這一次倒是由著它。


    估計是之前它發揮了它的長處,替他找到了第一界入口。


    第一界是冰峰。


    跟峰底呈現的風雪交加氣候不同,這一界的冰峰並沒有下雪,但入目所見的一切都是經年不化的冰凍結晶。


    寒霧繚繞,淺藍色冰麵如鏡與崖畔數百米冰裂縫的溶洞呈現千姿百態,前方一片石荀冰塔林在陽光照射下呈瑩藍如玻璃一樣的透明感,眼前一切都讓人能夠感受到一種眼睛被淨化後的聖潔美感。


    “吱吱吱~”


    尋寶鼠毛絨絨的皮毛挨在六絳浮生的頸窩間,偶爾尾巴厚實的毛還會掃過他的臉頰,他便將它從肩下抱下來:“該去找通關線索了。”


    尋寶鼠從獨立自主地站著,到被他當愛寵抱著,它享受得心安理得。


    “吱吱~”


    雖然兩人沒有結契,達不到心靈相通,但意外地六絳浮生好像總能猜出它的意思。


    “不用擔仙,先試著走一走,看看冰峰是什麽情況。”


    這八峰內到底有什麽阻礙跟難題是不會提前告訴他們的,但在“大比”前會有一個簡單的提示,比如火峰中高溫灼燙,無任何蔭涼避熱之處,無水源林木,途中還會遇到妖獸襲擊等等。


    而六絳浮生所處的幻峰第一界乃冰峰擬態,所見所感與真正的冰峰相同,不過別人是克製冰峰本身製造的障礙攀上峰頂,而他們則是在幻峰內打破八個幻界。


    哢嚓——


    六絳浮生腳步一頓,敏銳地聽到環繞四周的冰層傳來一陣瓷裂的聲響,就像有什麽被封印在冰內的東西,受到了驚動正逐漸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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