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殿的金碧輝煌大有不同。


    弘光寺的後院相當雅致,一觴碧水,兩處閑亭,又有三五座假山錯落其中。


    嶽安娘就在其中一座亭子裏,渺渺和安沐兮也都在亭中,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幾張熟悉的麵孔。


    卻是站在亭外的安定國、慕容成和季明傑。


    而在另外一座位置稍高的亭子裏,赫然坐著一個大和尚,身披金絲袈裟,手持七寶念珠,方麵長耳,身寬體胖,還真是一副菩薩模樣。


    架子倒是不小,竟敢讓三位皇妃坐在低處,自己身居於高。


    李承陽心頭一陣冷笑,真把自己當根蔥兒了是吧?


    與此同時,兩道俏麗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眼前,卻是茉莉和水仙,認出李承陽和嶽銀瓶臉上的麵具那是自家師傅的東西,兩女立刻明白過來。


    微微一躬身,便小聲喚了一句:“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非常懂事,知道自己帶上麵具就是不想輕易暴露身份,李承陽很是滿意:“暫時莫要驚動他們,朕跟這大和尚玩玩兒。”


    說完之後,又拉著嶽銀瓶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算先聽一聽這所謂的慧覺大師是個什麽路數。


    眾人不知天子已經駕到,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


    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李承陽自登基以來造了太多的殺孽,要如何才能消災解難,求個安穩美好的下輩子。


    但慧覺卻是始終一言未發,隻是眯著雙眼,撥著佛珠,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


    足足等了半刻,李承陽才等來了慧覺的第一句話:“大千世界,人如蚍蜉,蚍蜉可撼樹乎?附之順之,輪迴往複,因果循環,終至極樂,方為大智慧也!”


    聲如洪鍾,沉緩有力。


    李承陽微微吃了一驚,這老和尚似乎有點兒東西啊,還知道不能違背自擾規律的道理。


    聽了慧覺這話,嶽安娘、渺渺和安沐兮紛紛皺起眉頭。


    在她們的理解中,慧覺這是在說李承陽殺人太多,已經沒救了,下輩子隻能吃苦受難。


    反倒是季明傑有些不服氣:“大師此言差矣,當今天子英明睿智,決斷如神,殺伐征討,無往不勝,豈可以蚍蜉比之?”


    麵具之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馬屁拍的舒服!


    慧覺依舊沒有睜眼:“我佛眼中,眾生平等,無有高低,你是蚍蜉,我是蚍蜉,俗世之中皆蚍蜉!”


    竟還真有那麽幾分高僧樣子。


    李承陽不由得認真起來,身子也坐得更正了些。


    季明傑也皺起眉頭:“大師這話,怕是有些犯上了,難道不怕禍從口出麽?”


    “今生之禍,前世之因,非妙法不得超脫。”


    這話說得就很高明,既是在講老子不怕你家皇帝,我要是倒了黴,那是上輩子造的孽,屬於活該,跟天子沒關係。


    同樣的,天子若是犯了錯,終究也是要還的,這輩子僥幸避過了,下輩子也別想跑脫。


    隻有依仗佛法,才能得到超脫。


    說到底,還是想弘法傳教,讓當今天子信佛!


    李承陽聽懂了慧覺的話,但卻並不生氣,最多也就是對這大和尚的話無感而已。


    但季明傑卻是有些不高興了:“大師這是在詛咒天子麽?”


    這頂帽子可是夠大的。


    安定國連忙站出來為慧覺辯解:“季大人千萬莫要誤會,大師隻是在講佛理,並無他意,詛咒之說,更是無稽,因果循環,早已注定,豈是一人一言便可更改的?”


    慕容成也在一旁幫腔:“萬事萬物皆有因果,此乃亙古不變之理,大師隻是闡明此理,絕無冒犯天子之意。”


    這二位看來已經陷得不淺。


    倒也合情合理,整天跟佛經打交道,不沉迷其中才怪。


    就在這時,嶽安娘也開了口:“敢問大師,何處可以求得超脫之法?”


    這還用問?


    妙法就擺在你的眼前啊!


    李承陽暗暗好笑。


    果不其然,就見慧覺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雙手合十:“妙法在心,心在我佛,若得佛度,往登極樂!”


    還是這套老說辭,就沒點兒新鮮的?


    這大和尚聰明是聰明,但還是沒能跳出名利二字。


    真要是六根清淨,看破紅塵了,你倒是尋個深山老林靜修去啊,跑到長安來忽悠皇家之人禮佛做什麽?


    李承陽忍不住便是一聲冷笑,站起身來上前一步:“照大師這麽說,咱們這輩子是什麽都不用幹了,每天在家燒燒香,拜拜佛,等著下輩子投個好胎就行了唄?”


    聽到他的聲音,所有人都是一愣。


    慧覺也睜開雙眼看了過來,卻沒想到入眼的竟是兩張兇神惡煞,殺氣騰騰的麵具。


    也不知是被這麵具給嚇著了,還是不明白為何會有一個外人突然闖入此間,慧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何方妖孽?”


    妖孽!


    在場諸人被嚇了一跳。


    李承陽卻是沒有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區區賤名,不足掛齒,大師喚吾血手人屠便是!”


    血手人屠可還行?


    不過倒還真和李承陽挺配的。


    暴君嘛,那可不就是雙手都占滿了鮮血的屠夫?


    嶽銀瓶肩頭一陣聳動,然後便一步竄到李承陽身邊,甕聲甕氣的說道:“吾乃小人屠,大師可記住了?”


    認出是她,安沐兮和渺渺也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嶽安娘卻是皺起眉頭:“慧覺大師佛法精深,信眾廣布,當初也是全靠了大師,陛下才能化險為夷,平安歸來,你怎可這般嬉鬧無禮?”


    明著是在訓斥自家妹妹,實際上卻是在提醒李承陽這個叫慧覺的和尚是有真本事的,可千萬不能得罪了他。


    嶽安娘是什麽身份?


    北涼王嶽鵬舉的女兒,大夏的淑妃娘娘,當今天子第一個明媒正娶的女人!


    有朝一日誕下龍子,那便是大夏皇後的不二人選。


    聽了她這話,慧覺心裏那叫一個美。


    但麵上依舊波瀾不驚,沉如死水:“娘娘大結善緣,誠心禮佛,此乃無上功德,他日福報臨門,亦可惠及陛下。”


    這話李承陽就不愛聽了。


    不止花剌子一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靠的是超越這個時代的智慧和見識,靠的是臨機果決,運籌帷幄,更是三軍用命,將士勇武。


    關你佛屁事?


    嶽安娘信你這一套說辭,我李承陽可不信。


    狠狠的瞪了嶽安娘一眼之後,李承陽又再次看向慧覺:“慧覺大師是吧?你那好友空見此刻正在前殿受剝皮拆骨之苦,大師若真有本事,不妨這就做法收了本人屠!”


    慧覺聞言一驚,雖然心知他方才所言多半是假,但還是下意識的看向了嶽安娘。


    但嶽安娘被李承陽瞪了那一眼之後,已經不敢再多話。


    相比遠在極樂的諸天大佛,還是近在眼前的兇惡老公更加讓她不敢忤逆。


    惹惱了這個小暴君,他真敢在大雄寶殿把自己扒光了打屁股!


    嶽安娘不說話,安沐兮和渺渺自然也不會搭腔,更別提安定國、慕容成了。


    李承陽發起狠來是個什麽樣兒,他們可是太清楚了,當初在雲夢澤上的那些倭人,可是全都喂了王八,一個都沒能走脫。


    至於季明傑……


    在場之人,最不敢說話的就屬他了,而且他也不想說話,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什麽慧覺大師?


    狗屁!


    本官來此求子是給你麵子,你居然蹬鼻子上臉,根本官擺起架子來了,要不是看在幾位娘娘的麵子上……


    如今陛下到了,本官看你怎麽死?!


    眼見場中眾人都不說話,便任由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麵具客胡言亂語,大放厥詞。


    慧覺也是有些驚訝,又見嶽安娘繡眉微皺,麵有憂色,但另外兩位貴人卻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此人定是受命前來試探的!


    如若不然,他怎麽可能通過寺中武僧和宮中羽林的層層封鎖來到此處?


    更何況還有那幾個出身暗影,武藝高強的姑娘在側?


    至於是受何人之命……定是當今陛下!


    看來陛下已經知道自己了,隻是對自己和佛門妙法還不甚了解,故此方有這考教之舉。


    換言之,隻要自己能將這廝說得心服口服,大夏天子定會對自己頂禮膜拜,將大夏變成第二個佛國,亦是指日可待。


    這麽一想,慧覺頓時興奮了起來。


    正要繼續長篇大論,好讓李承陽心悅誠服。


    卻不料一隻肥大的老鼠突然鑽了出來,從嶽銀瓶腳邊一竄而過。


    嶽銀瓶被嚇得不輕,李承陽卻是眼明手快,一腳便將其踩住。


    碩鼠吃痛,發出吱吱尖叫。


    眼見李承陽要踩死那隻碩鼠,慧覺連忙高唿:“佛門重地,不可殺生!”


    李承陽抬起的腳便頓在了半空。


    看了慧覺一眼之後,嘴角忽然一咧,又拔出腰間佩刀,手腕翻轉,照準那碩鼠一刀斬落:“我殺了,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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