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對陳巍的來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而且這個時候,說實話,蕭默看見陳巍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但是就這樣,他還得笑臉相迎。


    “陳兄,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轉轉呢?”


    蕭默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這即便是快進入秋天了,太陽依然是那麽毒。


    陳巍今天一身貴公子的打扮,頭戴玉簪,金色發箍,一身紫色錦衣,腰挎一把長劍,劍柄鑲嵌著紅色寶石,整個劍鞘畫著各種祥雲,騎著一匹棗紅色寶馬,當真英姿颯爽,卓爾不凡。


    但是蕭默看見他就想吐,或者甩他一臉大鼻涕。呸!臭美還沒個度了!


    今天正好齊武陽也在。自從廣州府知府錢聖定被砍了,齊武陽的老子齊連奉榮登廣州府一把手,齊武陽與有榮焉。


    與此同時,他也重新認識到了蕭默的力量。原本在他的心目當中,蕭默更像是一個快意恩仇的俠士,路見不平一聲吼的那種。


    但是現在他才明白,他和蕭默不在一個檔次。這還是他爹點醒他的。


    他爹齊連奉的原話是:“在一次次的鬥爭當中都能活下來的人絕對是聰明人。如果還能步步高升的話,那就是絕頂聰明的人。而認為這些人隻是憑運氣的那幫人,就是傻子。”


    齊武陽不想當傻子,所以主動向蕭默靠攏成為了他接下來的必然選擇。


    當蕭默看到堂堂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和工人們一起抗水泥,一起拌灰,一起壘磚頭,和蕭默學著穿二股筋背心晃悠來晃悠去,蕭默都替他感覺可憐。


    有時候真的想問問齊武陽,何必呢?挺大個公子受這洋罪來?要是蕭默的老爹也是這樣的一把手大員的話,要是蕭默也沒有係統的話,妥妥的當個風流倜儻的美少年。


    齊武陽看到陳巍來了,扔下手裏邊的活,跟工人們告了個罪就跑過來了。


    工人們都露著善意的眼神看著齊武陽。誰都知道他的身份,蕭默早就讓人交代了。你還真指望就齊武陽那兩下能夠幹得了泥瓦匠的活?如果沒有蕭默的交代,齊武陽每天還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陳千戶,在下是現任廣州知府齊連奉的長子齊武陽!”


    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拱手禮,剛剛下馬的陳巍趕緊把齊武陽給扶住,笑道:“哎,齊公子客氣了,叫我陳巍就行。”轉過頭來又對蕭默說:“有空嗎?走走?”


    蕭默拿著毛巾擦了兩把汗,本來看這兩個麻袋太能裝,想離他們遠點兒,結果陳巍這麽一說他還真不好走了。


    “行吧,也別走了,大熱天的,去那邊的涼棚裏邊坐會兒。”


    蕭默以為陳巍要過來跟他談李盈盈的事兒,於是點點頭說道:“走吧。那誰,就你,倒兩碗涼茶去!”


    看著跟過來的齊武陽,蕭默喊道:“不對,三碗!”


    坐定,陳巍也不說話,就那麽時不時的瞄蕭默一眼。


    齊武陽也發現兩人中間好像有點兒貓膩,但是也不知道內情,隻能挖空心思講了幾個並不怎麽好笑的笑話,想活躍一下氣氛,結果兩人很不給麵子,連嘴角都不帶咧一咧的。


    “哎,我馬上過來!”


    齊武陽實在呆不下去了,衝著工地喊了一嗓子,起身告罪道:“二位,二位,真不好意思,那邊活緊,我得趕緊過去幫忙了,晚上我做東,給陳千戶接風,告辭,告辭!”


    說著,一溜煙小跑就沒影了。


    陳巍看著齊武陽的背影說:“你聽見有人喊他了嗎?”


    蕭默轉著茶碗說:“沒聽到,估計是我耳朵不好吧。”


    陳巍挖了挖耳朵,說:“估計我的耳朵也不怎麽好使了,改天找個醫生看看。”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陳巍絞盡腦汁在想著怎麽才能委婉的表達出他不應該去和李盈盈吃飯,而蕭默的腦子裏邊卻是,這丫的有病吧!這跑過來半天話也不說,逗悶子來了還是宣誓主權來了?


    李盈盈都跟你去吃飯了,我說啥了?至於嗎?這麽小氣?


    陳巍讓陳矩說的考慮的太多,蕭默除了怕尷尬,沒什麽顧忌,所以最後還是蕭默先開口說:“陳千戶,陳大哥,陳爺,您這來了半天了,茶也喝了,笑話也聽了,是不是該說你來是為什麽吧?”


    就著蕭默的這話,陳巍突然腦子當中靈光一閃,悠悠的說:“蕭默,你說,這錢是個什麽東西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徹底把蕭默給搞蒙了,直愣愣的看著陳巍,不知道這貨到底想表達個什麽意思。


    陳巍半天沒等到迴應,迴頭一看傻愣愣的蕭默,笑道:“不是吧?怎麽了這是?發癔症了?”


    蕭默將陳巍伸過來的手扒拉到一邊去,沒好氣的說:“去去去,錢嘛,就是用來花的嘛。”


    陳巍說:“那你覺得這個錢該怎麽分配呢?”


    蕭默不假思索的說:“當然是誰幹的活多給誰多,誰幹的少給誰少,不幹的就不給唄。”


    陳巍說:“那怎麽去衡量這個多和少呢?你看啊,官員每天都在忙碌著處理政務,商人每天都在進貨賣貨,農民每天都在地裏勞作,軍人每天都在守衛四方。都沒閑著,怎麽區分這個多和少呢?”


    蕭默奇怪的看著陳矩,你好好的一個將軍,不好好研究兵法,跑這兒來研究經濟來幹嘛?不過還是說道:“這裏邊有一個價值體係的問題,說起來那可就多了。簡單的說,誰能夠創造出別人創造不出來的,誰能夠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兒,那他就能夠得到更多。”


    突然,陳巍一本正經的直視著蕭默,說道:“那你認為,天下之財應該歸誰?”


    蕭默說:“天下之財自然當屬天下人!”


    陳巍說:“何為天下人?”


    蕭默說:“四海之內,普天之下,皆為天下之人!”


    陳巍說:“同樣的問題,我昨天也問過李盈盈,你知道她是怎麽說的嗎?”


    蕭默搖搖頭,鬼才知道你們聊的是什麽。


    陳巍說:“她說,天下之財當集中到能人之手,隻有這樣,才能夠發揮出錢的最大作用,你認同嗎?”


    蕭默搖搖頭。


    陳巍說:“我與你的理念不謀而合。天下,不是權貴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享受這天地之間的一切美好,也同樣有義務維護這天地之間的美好。”


    蕭默好笑知道陳巍想說什麽了。


    隻見陳巍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背對著蕭默說:“所以我覺得我跟李盈盈並不合適,以後也不準備再見她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迴廣州府了,改日來廣州府一起喝酒。”


    說完,疾步走向拴馬樁,騎上馬一勒韁繩,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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