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第三天。


    天氣些微轉暖了。萬物也煥發出生機。


    呂方坐在自己房間的窗前,研讀大渝數十年前某位大儒所著的《民事中》,心裏頗以為然。


    民心,的確是很複雜的東西。


    若不駕馭,定然生亂,國將不國。


    而若駕馭得太嚴,便了無生氣,也不見得是好事。


    呂方嗅了嗅窗外春意。


    清新。


    還是這種味道舒坦。


    “公子,蘇愈蘇公子前來拜訪。”


    老李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這讓呂方有點兒意外。


    自從那次應邀到蘇府和蘇愈見麵以後,兩人到現在都沒有再見過麵。關於聯名上奏的事情已有基調,貌似沒什麽好需要再談的。


    而蘇愈大抵又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那他為什麽來?


    不過人都已經到了門口,自然沒理由不見。


    呂方走出房間,跟著老李走去與禹府的門口。


    絕對當得起溫文爾雅四個字的蘇愈穿著藍杯紋深色青衫,風度翩翩,在門口覆手而立。


    “蘇公子。”


    呂方對著蘇愈拱拱手,沒有隨大流的稱唿“蘇少”。


    有很多的京都勳貴或是權貴子弟比較喜歡這種帶少的稱唿,但也有少數對此嗤之以鼻。蘇愈便是屬於後者。


    “呂公子。”


    蘇愈也微笑著還禮。


    呂方挑眉道:“裏麵請?”


    蘇愈搖頭輕笑,“就不到裏麵叨擾了。我可是來邀請你出去的。”


    “哦?”


    呂方饒有興致道:“去哪?”


    蘇愈道:“咱們大渝的太祖皇帝以武立國,是以每年的今天,在京都的皇子、勳貴子弟,還有少數的大臣之後都會到北郊的皇家園林進行一場頗有意思的較量。我尋思著你在禹尚書府中應該也沒什麽事情,是以前來問問你是否有興趣也過去瞧瞧熱鬧。”


    呂方摸了摸鼻子,“真的隻是去看看熱鬧?”


    他可和朝中的皇子們沒什麽牽扯,蘇愈實在沒有理由特意過來找他去看熱鬧。


    蘇愈笑而不語。


    呂方瞧瞧老李,還是跟著蘇愈鑽進馬車。


    不為別的,僅是因為這種場合應該又能見到梁思琪。


    到馬車裏,他便直接問道:“蘇公子,應該是那些勳貴子弟們讓你來叫我前去的吧?”


    說著露出些微苦笑,“都已經接連比鬥兩場,我自問也不是勝之不武,難道那件事情就沒完了?”


    “果然是瞞不過你啊。”


    蘇愈笑道,“這事的確是岐山公爵家的樊博濂讓我來邀請你的。”


    呂方微微皺眉。


    蘇愈接著又道:“他找到我,說讓我邀請你去觀看這次春獵。不過從他的言談中,我倒是沒有聽出來他們有要再找你麻煩的意思。之前和你交手的那些個勳貴子弟們如今大多都已經離開京都,到軍隊中去曆練,京都的這些固然可能會想要從你身上找迴些顏麵,但想來也不至於會用什麽過分的方式。以你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足夠贏取到他們的尊重。”


    說到這裏,他眼中也是難免露出幾分感慨之色。


    呂方竟然在武道上也有頗為不俗,不,是極為妖孽的實力。當初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的確是連他也相當驚訝。


    在大渝的年輕輩中,不管是文舉還是武舉,朝中還是江湖,都有那麽搓能冠絕同輩的天才妖孽。


    但能夠同時在文、武兩道都有相當不俗造詣的,的確是鳳毛麟角。


    如他蘇愈,在武道上便也沒什麽過人成就。


    饒是他不太願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呂方比他在呂方這個年紀的時候還要驚才絕豔許多,而且近乎是無所不通。


    呂方撇了撇嘴,“既然想要找迴顏麵,那就還是會給我出些難題咯?”


    蘇愈輕輕一笑,“要想讓他們認可欠你的那個人情,哪有那麽容易?其實,若是你想和他們多多親近,這倒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京都的這些勳貴子弟們固然心氣極高,但大多數對於有本事的同齡人還是願意折節相交的。真能和他們成為知己的話,對呂公子你日後的幫助定然也極大。”


    “對了。”


    說著,他忽地挑了挑眉,“其實我始終都很奇怪,呂公子你為何要他們應承欠你個人情?你有什麽需要他們做的嗎?”


    “人情”的事情,他自然聽說了。隻他想不明白,呂方有什麽需要那些勳貴子弟們幫忙的。


    呂方瞧瞧蘇愈,道:“既然你都幫著他們來做說客,其實那個人情也就無所謂了。”


    蘇愈露出來些許恍然之色,“你是想讓他們在永樂郡主的事情上也幫幫咱們的忙?”


    呂方點點頭,輕笑:“以你和他們的交情,估摸著用不上我這個人情了吧?”


    “那你可是高看我了。”


    蘇愈卻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聳了聳肩膀,繼而長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知道外邊都在傳聞我們蘇府和勳貴們的關係很是不錯,事實也的確能夠算是這樣,但其實關係親近不過是因為我爺爺和他們在朝中的立場相同而已。就個人而言,我和他們這些勳貴子弟的交情其實很淺,你知道的,他們那些勳貴子弟有著很深的門第之見。我這麽說,你能懂吧?”


    “能。”


    呂方隻是微愣,然後便點了點頭。


    政見和私交,是兩迴事。


    蘇愈卻是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你的這個想法還真的挺好的,若是連他們這些勳貴子弟也摻和進來,那到時候皇上駁迴咱們請求的可能性就更低了。”眼中漸漸放出光彩,“本來我還打算勸你,若是他們想從你身上找迴顏麵,你就給他們個台階下得了。不過現在,嘿嘿,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讓他們欠你更多的人情。他們這些人還是有些講究的,隻要讓他們打心眼裏佩服了,就郡主的這件事情,他們是不會推辭的。”


    呂方有些哭笑不得,“你就這麽確定最後丟臉的不會是我?”


    蘇愈深深看著他,“雖然能夠想到那些家夥應該不會再自討沒趣的來和你比鬥武道實力,但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我這不是恭維你,就是種直覺而已。你這家夥,藏得實在太深了。”


    “嘿嘿。”


    說著,忽有些自嘲地笑起來,“我想,他們若是真找你麻煩。後果,大概會和當初我在潭州初見你時差不多吧?”


    那個時候,他也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在箭術上被呂方完虐。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呂方隻道。


    這是實話。


    雖然說作詩、比武,甚至是比騎射這些,他都不怕,但誰知道那些勳貴子弟會不會劍走偏鋒用什麽別的法子?


    就看他們是真的隻是想再試探試探自己斤兩,還是鐵了心要從自己這把顏麵給贏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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