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接著道:“因為伊水樓常常有許多了不得的人物去啊,除去教坊司,是那些大人物們最喜歡去的地方了。每到這個時節,就有許多學子會想著法兒的往伊水樓裏麵擠,吟詩作對,若能得到大人物賞識,縱是沒能及第,也能搏個不錯的前程。”


    又說:“不過公子您既然是禹大人的學生,那自是不需要這般了。”


    “原來是這樣。”


    呂方輕輕笑了聲。


    原來是這樣。


    他本來還以為這車夫要說什麽花邊新聞呢。


    聽著車夫這話,他倒是突然想起來李孝才。


    在潭州,有無數人暗地裏笑話李孝才。但其實,又何嚐不是心裏暗暗羨慕李孝才有那樣的機緣。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不過車夫說得對,他呂方,不需要那樣的機緣。


    若是他想攀附京中權貴,和蘇愈結交那就是最省事的辦法了。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他呂方,要幹的是大事。


    然後聽著車夫說及坊間傳聞,誰誰誰因為得到誰的賞識而平步青雲之類,不知不覺,便到了城南區興教坊。


    車夫將馬車在伊水樓外停下,意猶未盡地住了嘴,“公子,到了。”


    呂方走下馬車,付過錢。抬頭瞧了瞧伊水樓的牌匾,又往街道兩旁張望了幾眼。


    京都不愧是京都,尤其是在這會試期間,當真是熱鬧非凡。


    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擦踵。


    “方哥兒。”


    伊水樓門口響起喊聲。


    薛良策出現在門口,熱情洋溢給呂方打著招唿。


    “薛兄。”


    呂方走過去。


    薛良策張嘴便問道:“你去參加副科考試了?”


    顯然是從老李的嘴裏得知了這事。


    “嗯。”


    呂方點點頭,隨口敷衍道:“老師說我閑著也是閑著,讓我去試試。”


    薛良策卻是哭笑不得地感慨,“你這家夥還真是不給我們這些人留活路啊,進士科就已經是勝券在握,竟然還去參加副科。”


    又問:“你報考了哪些副科?”


    呂方邊跟著薛良策往裏麵走,邊道:“也就明經、明算兩科而已。”


    伊水樓內無疑很是熱鬧。


    才這個時辰,一樓幾乎已經滿座。紅袖飄香,許多小娘子如同蝴蝶般翩翩而行。


    薛良策真正露出幾分很受傷的模樣,“你當真是妖孽了。真想不明白,你和我們同樣的年紀,怎麽就能無所不通。”


    他是真覺得受到刺激了。


    他薛良策不敢說自己學富五車,但在同齡人當中,那自覺還是出類拔萃的。


    可現在和呂方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簡直屁都算不上。


    荊南郡的解元被呂方搶了也就罷了,現在,呂方竟然還報考了明經、明算兩科。


    雖然報考並不意味著肯定就精通,但他知道呂方的性子。向來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有把握,會去自取其辱?


    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學的。


    他薛良策自幼苦讀詩書,且有名師教導,即便如此,也沒有精力去涉獵除去進士科以外的其他科目。


    那都是需要花費極大精力去鑽研的。


    對了!


    他猛地想起,呂方這家夥被榮王廢掉修為之前,還是個相當出色的武師。


    一時間,這位荊南郡安撫使的兒子,麓山學院院長的高徒,臉上挫敗之色更甚。


    而呂方並沒有半點打擊到他人的自覺,隻道:“這兩科並不難啊,又不用費多少心思。”


    薛良策翻起白眼,差點吐血。


    到樓上的雅間裏。


    出乎呂方意料的是,這應該在京都頗有名氣的伊水樓,雅間內的裝修格調竟然還不如飛仙樓。


    李莫山等人已經坐在裏麵,連盍去病那些個參加武舉的也都來了。


    都是荊南郡的老朋友。


    隻陪坐在他們旁邊的小娘子……姿色似也不如飛仙樓的。


    “方哥兒。”


    “……”


    眾人紛紛打著招唿。


    薛良策應該是看出來呂方的錯愕,在旁邊低聲解釋道:“其實伊水樓還是很不錯的,不過我們這雅間比較普通。”


    難怪了。


    呂方瞬間明悟問題出在哪裏。


    不是伊水樓不好,而是伊水樓的雅間也是分等級的。


    薛良策他們在潭州自是能弄到飛仙樓最好的雅間,但在京都,就沒有那樣的能量了。


    不過這也和他沒有半點的關係。


    到薛良策他們給他留的空位上坐下,呂方笑問道:“諸位會試都還好吧?”


    李莫山很快接口,“我們可不像方哥兒你這樣連會試都能頗有把握,而且還能去參考副科。”


    看樣子他們之前已經說過這事。


    呂方能聽出來濃濃的酸味。


    當下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道:“就是去湊個熱鬧而已。”


    饒是如此,也仍是被李莫山等人給狠狠擠兌了頓。


    當然,都隻是些玩笑話。


    都是荊南郡的老朋友了,眾人之間也沒什麽好忌諱的。


    說會試的事,說葷段子,喝酒。很快,席間的氛圍便是熱鬧起來。


    隻可能是因為呂方在這的緣故,薛良策、李莫山等人誰都沒有詩意大發的意思。


    在呂方麵前作詩,那就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說著說著,話題又迴到誰是狀元熱門人選上。


    這絕對是當下最為熱門的話題。


    縱是那些小娘子們,也是立時來了興趣,悄然豎起耳朵。


    眾人各執己見。


    說的都是當下大渝最出名的那些學子。


    其中就有浙西解元蘇墨。


    有小娘子忍不住插話,“諸位公子可是聽說過今年的一甲賠率?”


    賠率?


    說到這兩字,那肯定就涉及到民間開的盤口。


    這種事在以往曆屆科舉中都有。


    “願聞其詳。”


    薛良策當即衝那小娘子說道。


    那容貌嬌好的小娘子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道:“奴家也是聽人說起的,今年坊間各檔口放出來的名單裏,有幾人的賠率最低。有諸位公子剛剛提及的浙西郡解元蘇墨、弗建燮元韓曲,還有……”


    她如數家珍。


    大概有十來個人。


    不過呂方隻見過蘇墨和韓曲兩人。


    看樣子這兩個家夥真不簡單。


    想來,榜單中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也就隻有他們兩了,連董嘉岩都要稍差一籌。


    而他自己,也沒能入這個熱門榜單。


    “竟然沒有方哥兒的名字?”


    盍去病聽完,當即道:“我們方哥兒可是咱們荊南郡的解元,而且他的詩集現在可是震驚整個大渝詩壇。呂方詩集,你們都聽說過吧?”


    一眾小娘子不禁都露出驚色來。


    隨即眼神凝聚在呂方的臉上,眼中放光。


    呂方詩集!


    她們還真聽過。


    在呂方的詩集剛傳到京都那陣子,可是在京都掀起不小風浪。伊水樓這種地方又是文人騷客偏愛之地,她們自然也都耳濡目染。


    那陣子,呂方詩集四個字都讓她們耳朵起繭了。


    沒想到,在雅間內看著並不高調的這位俊俏公子,竟然就是呂方本人。


    “嗬,不過會作幾首詩而已,就能中狀元?荊南郡什麽時候也是能出狀元的地方了?”


    而這個時候,雅間外卻是突然傳進來不和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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