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笑嗬嗬地坐下去,從袖口中取出壇酒,又取出四個碗。


    直讓張子墨看傻了眼。


    之前呂方從袖口中取出壇酒給老蕭,就已是讓他有些疑惑了。


    如今取出更多的東西,實在是讓這位前朝進士都百思不得其解。


    小小袖袍,是如何藏下這些東西的?


    而呂方並沒有覺得自己這有什麽不妥,已是開始倒酒,然後又掏出些瓜子花生來,放在地上,“來,喝酒。”


    縱是張子墨,也不禁錯愕。


    呂公子這心性,當真是……


    廝殺當前,竟還有心思飲酒。這也就罷了,還不忘拿出些下酒零碎。


    老蕭那看似渾濁的雙眼中卻是有些許讚賞劃過。


    將者,不管兵法造詣如何,心性在他看來分為三等。


    下等,臨陣慌張。


    中等,臨陣不至於慌張,但也是凝聚全部精神。甚至連性格都要較之平時內斂許多。


    而上等,則是臨陣時不管是否準備充分,都能有胸有成竹之相。淡然、自如。


    呂方這樣的,應該算是上上等了。


    這小子若是能夠修為再高些,的確會是個衝鋒陷陣、攻城拔寨的絕世奇才。


    隻是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呂方此時隻是因為自己不用上去衝殺,又因為有他在旁邊保護著,所以才半點不緊張,心裏又會是什麽想法。


    ……


    很快,山寨內的廝殺已經開始了。


    呂方吩咐下去讓那些貴陽軍將士們喊的話,仍然此起彼伏地在傳蕩著。


    “呂方”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比“殺”這個字還要高。


    同時,伴隨的自然也是越來越多的仇恨值。


    隨著廝殺的持續,貴陽軍甲胄在身的精銳不出意外很快就占據了上風。


    有山匪向著寨門口這邊逃竄。


    老蕭沒等呂方開口,隻是隨手捏起些花生彈射出去。


    那些零散山匪便是應聲倒地。


    其中甚至有武師。


    張子墨終於繃不住那副好似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的僵屍臉,滿是震驚道:“前輩您的修為!”


    老蕭擺擺手道:“老了,不中用了。”


    呂方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老頭裝起逼來,簡直是人神共憤。


    他看了看手表。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山寨內的廝殺便差不多結束了。


    兩個偏將臉上帶著些興奮之色匆匆走來。


    隻瞥了眼距離寨門不遠的那零散十多具山匪屍體,走到呂方麵前,稟道:“呂公子,寨內山匪大多都已伏誅,剩下百人,也都放下兵刃投降了。”


    難得的對呂方拱起了手。


    這場剿匪戰,順利得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呂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道:“這些降的,難道都帶迴去?給你們養麽?”


    兩個偏將微愣,隨即領會呂方意思。


    一人道:“那我們這便去下令將他們斬了。”


    呂方幽幽道:“此前已是給過他們機會了,是他們不珍惜。”


    他也不想濫殺無辜。


    但這些人,又算得上無辜嗎?


    若他們算是無辜,那那些被他們荼毒的百姓,又算什麽?


    “打掃下寨內的財物,給弟兄們都分了吧!再給你們一刻鍾的時間。”


    呂方隻是對著兩人的背影說,然後又坐下去。


    “財物分了?那到時候戰報如何寫?”


    張子墨似是對呂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又開口問道。


    呂方道:“上麵要的是剿匪,出生入死的還是這些兄弟們。不過分些財物,上麵想來不會計較的。”


    而且這山寨裏麵,又能有幾個錢呢?


    張子墨輕輕搖頭。


    隻心道:“有趣,有趣。”


    這呂公子明明是書香之後,不曾想竟是帶著幾分匪性。


    他有很長時間沒有遇到過呂方這麽有趣的人了。


    一刻鍾將到。


    兩個偏將領著將士到寨門口。


    有人舉著火把。


    火光中,可以看到有不少人身上都染著血。


    呂方問兩個偏將道:“折損如何?”


    那中年偏將咧著嘴笑道:“弟兄們不過折損四十餘人而已,另有數十人輕傷,並無大礙。”


    “下山吧!”


    呂方道。


    沒有多說。


    這種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這就是精兵的作用。


    打仗,其實和打群架沒有太大的區別。


    講勢。


    自己率來的貴陽軍有人數之勢、裝備之勢、偷襲之勢,還有本身軍與匪之間的勢。輕易取勝,實屬正常。


    甚至他對於這個折損數量還有些不滿。


    全部都穿著甲胄,竟然還被這些本應該剛剛開始就被嚇破膽的山匪殺了數十人。


    隻能說,即便是如貴陽軍這樣的禁軍,也太過缺乏真正的沙場曆練了。


    不過自己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看著這些貴陽軍將士此時的神氣,再剿匪,應該又要容易許多。


    呂方心裏嘀咕,“下一個,就該輪到鼓江那群山匪了。”


    數百人從容下了山。


    山下的兵丁此時也已經點燃了火把。


    呂方下令道:“全軍就地休整。兩個時辰後繼續出發!”


    他要夜行。


    要打一場讓衡州山匪全都猝不及防的閃電戰。


    正如在幽縣時帶著浪翻雲等人剿匪那樣。


    隻不過,這迴率來的是正規禁軍而已。


    “是!”


    軍中並沒有人提出異議。


    呂方又吩咐那兩個偏將將陣亡的人焚燒掉,隻取骨灰和他們的盔甲帶迴去。


    然後,自己也吃了些幹糧,便就靠著樹幹假寐。


    那些精銳被山下的蚊蟲煩擾得不行。


    這會兒,卻是想著當初呂公子怎的沒有讓他們多在野外露宿幾天。興許,也就能習慣這些蚊蟲叮咬。


    此時再來習慣,無疑是有些臨時抱佛腳了。


    而行軍時,尤其是這樣的急行軍,休息時間有多麽珍貴,誰都清楚。


    很快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呂方隻提前數分鍾睜開了眼睛,時間到,便猛地喊道:“集結!”


    火光下,一個個貴陽軍戰士咕嚕爬起身來,而後翻身上馬。


    匆匆列隊。


    呂方也跨到馬上,對江子墨道:“去鼓江。”


    “好。”


    江子墨嘿嘿點頭。


    他長處不多,但呂方讓他帶路,卻是讓他覺得呂少實在是找對人了。


    以前他不知道做過多少迴偷雞摸狗的事,有圖在手,再複雜的路他也不會走錯。


    即便是在這樣幾近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借著微微火光,他亦能看到極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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