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色極深。


    老太監將梁翰民送迴寢宮,才迴到入內內侍省衙門內自己的寢室裏去。


    有小太監在裏麵伺候。


    若是呂方在這,見到這小太監必然會大驚失色。


    因為這小太監正是已經失蹤許久的賀成材。


    隻是不知道他嘴角的黑毛大肉痣去哪了,如今這張臉看起來順眼許多。


    老太監剛剛在桌邊坐下,賀成材便連忙奉茶上來,“義父辛苦了。我這就給您去倒水泡腳。”


    “等等。”


    老太監雪白的眉毛揚了揚,道:“你和為父說的事情,為父今日已經和皇上說了。雖未點明,但皇上已經起疑。”


    “多謝義父!”


    聽到這話,賀成材臉上露出極為激動之色來,跪倒在地。


    老太監卻是眯了眯眼睛,“他們若真是前朝餘孽,為父自然重重賞你。但若不是,你應該知道後果。”


    “兒願用性命擔保!”


    低著頭的賀成材眼中劃過幾絲陰冷之色,“若非是前朝餘孽,那呂方何必這些年刻意藏拙,那呂梁,又何德何能讓宗師高手在他身邊輔佐,而且僅僅隻是做個縣衙的雜役。”


    “去罷!”


    老太監不再答話,隻是擺了擺手。


    賀成材從地上爬起來,去倒洗腳水。


    老太監有每日裏用熱水泡腳的習慣。不過這水,卻並非是尋常的水,而是摻雜著女人月事的水。


    賀成材也搞不懂這是什麽毛病。


    他進宮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呂梁、呂方兄弟倆萬劫不複。


    而這條路,是個神秘人指引他的。呂梁、呂方前朝餘孽的身份,也是那人所說。


    賀成材並不知道真假,但隻要能整死呂梁、呂方,他不在乎真假,更不在乎手段。


    如今他已經不是個完整的人,便是用這條命和呂梁、呂方同歸於盡,也是心甘情願。因為,他的家人都是死於這兩兄弟之手。


    起碼,他自己是如此以為的。


    ……


    七月了。


    禹元緯、冉鴻波相繼被任命為工部尚書、侍郎的事情可謂是在上京城掀起暗波連連。


    看似是蘇宰吃了虧,尚書省六部中的工部怕是將要脫離他的掌控。但是,原工部侍郎譚嗣同又被調往中書省任給事中。


    而且是負責吏、戶兩房。


    這又等於是蘇宰到王宰的中書省插了根舉足輕重的釘子。


    如此,誰吃虧,誰賺便宜,就不好說了。


    肯定賺了便宜的隻有禹元緯、冉鴻波這對兒師生倆。


    而京城的消息,自是會以各種各樣的途徑,極快的速度傳到各地去。


    禹元緯絕對算得上是朝堂新貴了。


    翰林學士固然清貴,但工部尚書才是真正的大權在握。權力、地位,都遠非之前可以比較。


    荊南郡潭州圈子尤其震動。


    因為就在禹元緯任職工部尚書的消息傳過來以後,皇上欽點呂梁的聖旨也跟著到了。


    知道呂梁、呂方兄弟倆的人都不得不感慨這兄弟倆實在是交了大運。


    簡直就是祖墳上冒青煙。


    已經致仕歸田的翰林學士的學生,和工部尚書的學生,那是兩碼事。


    隻要禹元緯能夠在工部尚書的位置呆下去,呂方光憑著是他學生這個身份,就能在潭州眾學子中昂首挺胸。


    而呂梁的好處當然更大。


    皇上欽點的荊南郡招討使!


    雖然隻是正六品的官銜,但要知道,即便是做為潭州刺史的江施,也才是五品而已。


    正六品這個官兒,在地方上幾乎可以橫著走了。


    是僅次於最頂尖的那撥。


    而且,皇上還欽點他有製置荊南郡諸,包括茶陵軍、武鋼軍、信陽軍等軍在內的所有軍鎮。


    也即是說,除去地方軍伍調動不得,呂梁將有調動大渝朝廷在荊南郡所有朝廷廂兵的權力。


    可以說等同於是安撫使霍去病的副手。


    隻不過招討使這個職位在大渝朝不常置,隻是剿匪、平亂時會任命而已。


    說到底,還是個考驗。


    若是呂梁能夠成功平定荊南郡內的全部匪患,那以後官階不會在六品招討使之下。


    而若是剿匪失敗,那則可能被打迴原形。


    ……


    幽縣縣衙。


    呂梁等人黑壓壓的全部跪在地上。


    聽到傳旨的太監把旨意念出來,呂梁自己也是懵了。


    原本想著,自己即便運氣好,也就最多能升任個正七品的普通知州而已。實在沒想到,會來個跨級別晉升。


    而且還是連跨好幾個級別。


    原來做為縣令,也就是從八品而已。


    當真是鯉魚躍龍門了。


    “呂大人,還不接旨謝恩?”


    見呂梁發愣,傳旨太監以尖尖的嗓音說了句。


    呂梁迴過神來,連忙叩首接旨謝恩。


    然後站起身來。


    “公公辛苦了。”


    呂方跟著站起身,悄麽麽走到太監身邊,往太監手裏塞了張銀鈔。


    足足百兩。


    傳旨太監笑容濃鬱,也不打算進去喝茶,就此離開。


    呂方、呂梁等人將他們一行送到縣衙門口,看他們離去便就轉身。


    呂方衝著呂梁道:“哥,把聖旨給我看看。”


    上輩子加這輩子,他還真沒有摸過聖旨。


    呂梁神色卻是有些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順手把聖旨遞給呂方。


    呂方打開。


    上麵的字體飄逸。


    沒想到,梁翰民還寫得手好字。


    不過最值錢的顯然還是左邊角上那個大印。


    這要是存到後世,那可是值錢的寶貝。


    呂方看完,又遞給旁邊的陳幼熙,然後對呂梁說道:“哥,這東西得留著。以後能做傳家寶。”


    呂梁瞥他,沒有說話。


    但神色間似乎是更為不愉了。


    呂方察覺出來些許,“怎麽了?”


    “沒事。”


    呂梁卻隻如此說道,然後腳步匆匆往後院走去。


    呂方莫名其妙。


    張張嘴,還是沒有喊住呂梁。


    他本來還想問問這招討使是個什麽官的,衙門又在哪的,隻能偏頭問陳幼熙,“招討使是什麽官?衙門在哪?”


    曾經的花魁娘子輕笑解釋道:“招討使這個官不常置,沒有固定品階,皇上想讓他是幾品便是幾品。若是招討大使,便是正二品,不過那負責的就不僅僅隻是一郡剿匪平亂事宜了。衙門……應該是在節度使衙門裏邊吧……”


    顯然她也不是特別的清楚。


    大渝朝的官銜體製,其實很亂。


    “那我哥這個招討使,是幾品?”


    呂方又問。


    陳幼熙搖搖頭道:“那得等去了衙門領了官袍、牙牌、印綬才知道。”


    緊接著又笑起來,“不過你放心就是了,肯定是要比縣令高上不少的。估計最少也能和知州平級。”


    呂方暗暗撇嘴。


    費這麽大勁,才是和知州平級?


    那什麽時候才能到郡王的高度?


    他自是不太清楚,這個年代想要升官有多麽困難。


    劉茂便是最典型的例子,有個做知州的老爹,但現在幾十歲,卻也才是個九品縣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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