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琪對呂方使了使眼色。


    呂方噗通跪在禹元緯的麵前,“學生呂方,見過老師。”


    沒辦法,這是這年代的規矩。


    拜師不是那麽簡單的,哪怕隻是尋常鐵匠收徒,那也是有套流程要走。拜師茶、拜師禮什麽的,必不可少。


    甚至有的,得先在門下考察幾年的時間,人品合格了,才會收為徒弟。


    這比拜義父什麽的要複雜、嚴謹多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這個年代絕不僅僅隻是個說法。


    老師,那真和父親的地位是差不多的。若是老師沒有人養老送終,那就是學生的義務,這甚至都寫到大渝律法裏邊了。梁思琪笑著搖搖頭,站起身走到禹元緯麵前,端起他桌上的茶,遞到呂方手裏。


    這呂方,還真是什麽都不太懂。


    禹元緯倒也沒在乎這些細節,從呂方手裏端過茶,又在他頭頂上拍了三下,“起來吧……”


    呂方恭恭敬敬起身,卻是有些尷尬,摸摸身上,“老師,學生今日不曾準備禮物,下次……”


    禹元緯失笑,“罷了,你那副百鳥朝鳳圖,就當作是拜師禮吧!”


    他不是拘於俗禮的人,要不然,即便看在梁思琪的份上,也不會這麽輕易收呂方做學生。


    呂方訕訕地笑。


    梁思琪在旁邊笑道:“那就恭喜呂公子,拜得賢師。”


    又看向禹元緯,“也恭喜禹師,喜收佳徒了。”


    禹元緯點點頭,道:“算是厚顏了。若是論作詩,方兒的本事可是比我這個做老師的還要厲害得多。”


    已是改口稱“方兒”。


    呂方連連賠笑,“學生也就隻會作詩而已,別的,都還得需要老師不吝教導。”


    禹元緯笑著站起身,“郡主就在我府上用頓便飯?”


    說著又對呂方說:“方兒你也留下,也見見你師娘,再陪老師飲幾杯。”


    呂方自然是點頭。


    眼下這都快到飯點了,且不說自己剛剛拜禹元緯為師,就衝著梁思琪在這,也理應留下來作陪。


    梁思琪也答應下來。


    禹元緯又向著外麵走去。


    呂方和梁思琪對視,眼中都滿含著笑意。


    再坐下去,梁思琪說:“你現在是禹師的學生了,以後還是少流連那些聲色犬馬,免得丟了禹師的顏麵。我可告訴你,別看禹師挺好說話,但實際上可嚴厲得很,你要再肆意胡為,非得挨他得板子不可。”


    說完,自己就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呂方有些訕訕。


    對於倒黴蛋以前玩的那些鬥雞、鬥蛐蛐、調戲良家婦女、賭博,他是真沒有興趣。隻是陳幼熙還在醉花樓,這煙花之地,是免不了要去的。


    很快,禹元緯帶著他的夫人過來了。


    他沒有妾,也沒有外室。


    這原配夫人還是他尚未發跡之前娶的發妻,兩人舉案齊眉,在朝中也算是美談。


    臨到禹元緯致仕歸田,他夫人還跟著他迴寧遠縣來過這樣的清淡生活,感情可見一斑。


    “這是我新收的學生,呂方。我跟你說的那詩集,就是他所作。”


    剛進門,禹元緯就給自己老婆介紹呂方。


    至於梁思琪,應該是之前已經出來見過了。


    呂方連對著禹元緯的夫人施禮,“學生呂方見過師娘。”


    禹元緯的夫人微笑著點點頭,“好,好。”


    她不像是個讀書的,並沒有什麽場麵話。但呂方看得出來,自己這師娘麵色和善,不會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


    隻在正堂裏寒暄幾句,禹元緯的夫人便又往廚房去了。


    正午,呂方和梁思琪就在禹府吃飯。


    菜肴並不豐盛,但味道著實不錯。


    倒黴蛋以前是個沒什麽規矩的,呂方更不懂那些規矩,不會講什麽客套,狼吞虎咽。


    同時還不忘連連誇讚禹夫人的手藝。


    這副模樣,落在禹元緯和他夫人眼中,倒是有幾分“赤子之心”。看呂方更是順眼。


    他們的兒女都不在身邊,現在有師徒名分,算是把呂方當作半個兒子了。


    禹夫人還連連給呂方夾菜,讓他多吃。


    “方兒你慢些吃,還有。”


    “方兒你嚐嚐這個。”


    “方兒……”


    方兒方兒的喊著,讓呂方心中也是充滿溫暖。


    梁思琪則是細嚼慢咽,十足大家閨秀模樣,隻是在旁微笑看著。


    席間,呂方陪禹元緯喝了兩杯。


    沒想,禹元緯是個貪杯的。瞧呂方順眼,之前說過“喝兩杯”的話就拋之腦後了。


    也不和呂方講什麽規矩,親自給呂方倒酒。


    呂方隻能酒到杯幹。


    禹夫人隻是勸禹元緯少飲些,見禹元緯不聽,也就沒有再多說。拉著梁思琪去房中說話。


    再出來的時候,是被呂方給叫出來的。


    呂方也很無奈。


    沒想到禹元緯喝酒是這個樣子。


    剛開始還好好的,結果喝著喝著突然就趴桌上了,完全沒有半點預兆。而且還叫都叫不醒。


    才剛拜師呢,得,就把老師給灌倒了。


    呂方心裏暗暗想著以後還是得少和禹元緯喝酒才行。


    禹夫人出來看到禹元緯趴在桌上,也是哭笑不得,道:“你老師是個喜好喝酒的,可這酒量……唉,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呂方撓頭,隻能幹笑。


    梁思琪則在旁邊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瞧見呂方看向自己,又衝著呂方瞪了瞪眼睛。


    其後,呂方扶著禹元緯去房中休息。


    再出來,便向禹夫人告辭。


    禹元緯都醉了,他和梁思琪也不便繼續留在這裏。


    梁思琪顯然是不想引起閑言碎語,出禹府們,又低聲交代呂方去登科書坊等她,然後就鑽上馬車離去。


    得。


    王家肯定是去不成了。


    呂方目視著梁思琪的馬車離去,也迴了縣衙。


    到縣衙後院正堂,卻是看到旁邊膳廳裏呂梁正在吃飯。桌上還坐著另外三個人。


    梅兒、凝兒在旁邊伺候著。


    潭州府衙的捕快這麽快就過來了?


    呂方隻瞧了眼,沒打算過去摻和,準備迴自己院子。


    隻呂梁卻是也看到他,招了招手道:“二郎迴來了?”


    呂方隻能走到膳廳裏去。


    三個捕快模樣的人都隻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都是三四十歲的樣子,穿著深紫色吏服,凳子旁擺著佩刀。


    不等呂方說話,呂梁就笑眯眯說:“你這是到禹師府上去拜訪了?”


    他看到呂方手裏的科舉資料了。


    呂方點點頭,道:“恰巧郡主也在那,禹師還收了我做學生。”


    “禹師收你做了學生?”


    呂梁的眼睛頓時瞪起來,隨即便冒出濃濃的驚喜之色。


    那三個捕快中看起來最為沉穩老辣、坐在主客位置上的,聞言也是深深看向呂方,“你說的禹師,是剛剛致仕的翰林學士禹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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