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迴到府衙。


    已是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


    呂梁長籲短歎的,“最遲明日,府衙應該就會派人過來了,隻不知道,是何人帶隊。”


    呂方道:“還能是什麽人,查案的唄!”


    “嗬。”


    呂梁失笑道:“州府衙門下捕快那麽多,捕頭都有好幾個。有的好應對,有的可就不那麽好應對了。”


    呂方聳聳肩膀,“你現在想這麽多也沒用。而且依我看,那些捕快也未必能查出什麽線索來。”


    呂梁眸子微微眯起,沉吟不語。


    ……


    大渝都城上京。


    這座都城已經曆經六個朝代,理所當然成為大渝朝最為繁榮興盛之地,也是經濟、政治中心。


    在這裏,能和呂梁平級的官員,那是遍地都是。


    正所謂侍郎多如狗,小官滿地走。


    而皇宮,又無疑是上京城內最為巍峨壯觀,又最是防備森嚴的地方。


    以前不是沒有過前朝餘孽潛入皇宮之中想要偷偷摘掉這“竊國之君”的腦袋,但結果,都是悄無聲息地進去,再也沒見出來。


    真正能夠在皇宮內掀起些許風浪的,那都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


    此時,皇宮禦書房內。


    穿著龍袍的大渝皇帝梁翰民正端坐於龍榻之上。


    他年約五旬,麵白少須,看得出來年輕時定然是個俊朗人物。


    雙眼狹長,不怒自威。


    前邊長條書案上奏折、文件摞如小山。


    梁翰民手持禦筆,時不時在奏折上畫圈或是題字。


    且不說梁翰民取這江山的手段是否經得起推敲,但他著實是個勤政的皇帝。


    每日裏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這禦書房內,甚至連禦膳都是直接讓人送到禦書房來。這會兒就是,膳食擺在旁邊。


    有眉毛細長雪白的年邁老太監在旁邊陪侍,低眉順眼模樣,尖著嗓音輕聲提醒,“皇上,該用膳了。”


    敢在他批閱奏折時出聲打擾的,也隻有這時刻陪在身邊的老太監。


    看著在梁翰民這當今天子麵前如同影子般不顯眼,但即便是能有資格參加朝會的那些當朝大員,也都得給這老太監麵子。


    入內內侍省總領大太監,官階隻是正五品,卻是皇帝身邊最為親近的人。


    莫說是後宮的娘娘們,哪怕是皇後娘娘,陪伴皇帝的時間也遠遠沒有這老太監的多。


    即便是宦官不允許參政,但這老太監若是在皇帝身邊吹吹耳旁風,有意無意說兩句誰的不是,誰都得有大麻煩纏身。


    便是那當朝最是清流,又以“能諫”、“死諫”為榮的禦史們,也不願意開罪這老太監。


    “嗯。”


    梁翰民輕輕應了聲,大概也是乏了,伸了個懶腰,又捶了捶自己肩膀,“那就先用膳吧!”


    隻這時,眼神卻又瞥見左手邊的一封黑皮奏折。


    這是秘奏。


    大渝百官中知曉還有這種顏色秘奏的人,寥寥無幾。


    梁翰民又坐下去,將這封秘奏拿到手上。


    “臣荊南郡吳鉤使遙稟聖上。”


    “二月初八,榮王世子、郡主出潭州,往寧遠縣清元寺踏青。寧遠縣令呂梁之弟呂方上前輕薄郡主,榮王世子欲將其處以浸豬籠之刑,行刑之際,有宗師踏水而行,救走呂方。事後,世子前往寧遠縣衙欲帶走呂梁,呂方去而複返,當眾作詩,被郡主免去死刑,吊衙門口一日以示懲戒。詩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好詩。”


    梁翰民看完,嘴裏平淡吐出兩字,緊接著才嘴裏嘀咕,“宗師?”


    隨即又站起身,對老太監道:“將打更人和荊南郡的奏折都挑出來,朕等會兒看。”


    “是。”


    老太監躬身答應。


    梁翰民就在禦書房裏用膳。


    並沒有什麽大場麵,不過是十來個菜。


    他吃飯時,看著慢吞吞,好似還在想著事情,但真正速度卻又是不慢。


    不到十分鍾,便放下筷子,又迴到龍榻上坐下。


    老太監輕聲道:“皇上,這便是今日荊南郡和打更人的奏折。”


    “嗯……”


    梁翰民輕輕點頭,拿起最上頭那本。


    但是掃過一眼,便放到旁邊。


    接連幾本後,才擺在麵前細細端詳。


    是來自打更人的奏折,上邊並無署名。


    “二月初八,榮王世子、郡主離潭州……”


    前麵部分,和前麵那封秘奏上的內容並無太大區別,隻是行文造句不同。直到後半部分,“二月十一夜,遣高手潛入寧遠縣衙打探,驚動縣衙內那宗師出手。實力未知,正在探查底細。”


    梁翰民眼睛微眯,將這封打更人秘奏也擺到旁邊。


    再看荊南郡的奏折。


    又有說寧遠縣的事的。


    不過上邊,又帶了劉茂從老蕭那問出來的底細。


    “寧遠縣衙宗師,漢名蕭逸天,本名莫齒,自言來自成都郡西山野川黃茂山下。臣麾下無力去驗明真偽,請皇上聖裁。”


    而且後邊還有關於呂方在寧遠縣的行徑品評。


    “聖裁,聖裁,什麽事情都要朕聖裁。”


    梁翰民蹙起眉頭,嘴裏不滿地嘀咕了句。


    隨即竟是將三本分別來自“吳鉤”、“打更人”、“荊南郡衙門”的奏折都扔給老太監,道:“瞧瞧,這事……你怎麽看?”


    老太監細心看完。


    再打量梁翰民的臉色,道:“皇上日理萬機,奴婢以為,此事不如等待打更人查個水落石出?西山野川雖是亂地,但假以時日,打更人總能查出個底細來。若這蕭逸天所言是真,那便無虞,若所言是假,那便極有可能是前朝餘孽了。而即便是前朝餘孽,皇上如今威服四海,民心所向,也不必為這點小事操心。”


    梁翰民抹了抹下顎胡須,“那榮王郡主和那什麽呂方的事,你怎麽看?”


    老太監隻訕訕一笑,“榮王郡主素有惜才之心……”


    話說到這就截止。


    “你呀……”


    梁翰民有些無奈地指指他,道:“就算惜才,饒這呂方性命已是格外開恩。朕這個侄女啊,機靈得很呢,依朕看,她是寧願隨便找個人嫁了,也不願意接受朕給她挑的人。”


    “這……”


    老太監將身子躬得更低些,“這呂方雖有詩才,但行事放浪,郡主能看上他?”


    “又不是什麽大毛病。”


    梁翰民說出和禹元緯差不多的話,緊接著又說:“不過有此才學,卻是白身,讓人費解。讓人查查,看看他到底什麽底細。”


    “是。”


    老太監隻又躬身答應。


    梁翰民看向牆上懸著的一柄佩劍,不再言語,眼神深邃。


    這劍,卻是當年榮王梁釋出征,他封梁釋為帥時,送給梁釋的。梁釋卸甲後,將兵符連帶著這柄劍一道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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