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也不知道是怎麽到的潭州城。


    呂方隻覺得眼睛要睜不開了,菊花卻好似閉不上了。


    眼前總算有高聳的黃泥色城牆入目。


    這是寧遠縣沒有的,隻有潭州這類府城才能有的巍峨氣象。就寧遠縣那城牆,實在算不上是恢宏壯觀。


    官道上可見的行人漸漸多了。


    城門口更是熱鬧。


    有不少在這擺攤的小販,有進進出出如車水馬龍的行人,城上城下還有十餘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兵丁。


    城門旁有告示榜。


    呂方從旁邊過時,看到上麵有幾張通緝令。


    抬頭,是潭州城的牌匾。掛在城門高處,有著肉眼可見的歲月滄桑。那是無數代人留下來的。


    進了城,便不能騎馬了。


    主街上的人都是牽馬而行,走在兩側。


    竹兒和呂方先後下馬,都是兩眼一抹黑。


    竹兒是呂梁到寧遠縣後才找的丫鬟。


    呂方也是呂梁就任寧遠縣令以後,才從老家搬到寧遠。


    誰都沒來過潭州。


    在路上,都是通過路邊的指示牌過來的。


    “住店咯,住店咯。客官,您需要打尖嗎?咱們這……”


    街邊有客棧的小廝,衝著眼神茫然的呂方和竹兒喊。這樣的人他見多了,肯定是初次來潭州城,而會住店的,往往是這些人。


    但呂方讓他失望了,搖搖頭道;“店就不住了,能不能問你個事?”


    小廝也讓呂方失望,輕飄飄視線直接從呂方臉上略過去,看向路上其他的行人,仿佛沒聽到呂方的話。


    “噗嗤!”


    竹兒當即忍不住笑起來。


    這給呂大少氣的!


    他當即從錢袋裏捏出一顆碎銀,對小廝道:“能不能問?”


    小廝的眼睛瞬間亮了,連連點頭,“公子請問,公子請問。小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呂方哼哼兩聲,“登科書坊知道嗎?怎麽走?”


    “知道,知道。”


    小廝眼睛盯著呂方手裏的碎銀,“往前麵走兩個街口,您再往左走大概百米便能看到了。”


    這顆碎銀雖然不到一兩,但也夠他幾天的薪水。


    “謝了。”


    呂方說。


    然後直接把碎銀收迴到錢袋裏,“竹兒,走。”


    小廝和竹兒都愣住了。


    小廝傻傻看著呂方的背影,心裏直接把呂方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來自艾三思的仇恨值44!”


    竹兒莞爾,牽馬跟上,到呂方後頭,輕聲說:“少爺,你可真壞。”


    呂方聳聳肩膀道:“我隻是問他能不能問,沒說要給錢給他啊!”


    “呸!”


    後麵,小廝憤憤衝呂方背影吐了口唾沫。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肉都長在屁股上了,沒有臉皮。


    緊接著又不禁嘀咕,這人的屁股可真翹,比青樓裏的娘們還翹。


    不過顯然,這點兒口水壓根沒法對呂方造成任何的傷害。


    他悠哉遊哉帶著竹兒穿過兩個街道,往左走,果然見到登科書坊。


    登科書坊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竟然足足占著六個鋪麵。能在這個年代開這麽大的書坊,不得不說許臻有些本事。


    門口有小孩蹲著看書,也沒有小廝驅趕。


    就這,便讓呂方對許臻多了幾分好感。


    竹兒將馬栓到登科書坊前的柱子上。呂方繞到馬後,偷偷將天使之翼從屁股後邊拿出來,又都塞進衣服裏。


    還熱乎乎的。


    屁股癟下去,肚子又鼓脹幾分。好在外袍寬鬆,倒也不怎麽顯眼。


    竹兒瞧著呂方這頓騷操作,嬌笑不斷。


    再往書坊裏麵打量,裏麵也頗為熱鬧,有正在看書的,也有正在櫃台結賬的,男女老少皆有。


    許臻自己也在,卻是頗為悠閑地坐在櫃台旁飲茶。


    書香四溢中,茶香仍然堅挺,可見這茶不差。


    “呂公子!”


    瞧見呂方,許臻的眼睛便亮了,站起身迎到呂方麵前,道:“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這態度,較之昨日對待呂方時,竟是又要熱情幾分。


    呂方不明所以,又瞧瞧裏麵,道:“世子可在?”


    許臻道:“在樓上等你呢!”


    說著似有感慨,“沒想到呂公子您竟然和世子都是故交。”


    故交?


    故交個屁!


    呂方心裏想。


    要不是自己歪打正著,以詩換命,現在怕是正在閻王麵前哭訴梁棟的蠻橫吧?


    “嗬嗬。”


    但他表麵上隻是笑笑,然後帶著竹兒向樓上走去。


    許臻也在旁邊陪著。


    還沒走到樓上,便有雙淡粉色繡祥雲、蓮花的織錦女鞋落入呂方眼中。前麵以四串白色珠子點綴。


    晶瑩腿背閃爍著誘人光澤。


    這是雙極美的腳。


    呂方眼睛忍不住往上移動。


    淡紫色鏤花的絲織裙擺下,圓潤小腿若隱若現,隻露出半分,又被裏麵織錦的內裙遮掩得嚴嚴實實。


    這絕對是個很知性的女人,呂方心裏想。


    在這個年代,他很少看到有女人打扮能夠做到如此精致講究。


    隻當他走到樓梯上,看到這個女人的側臉,便不覺得奇怪了。


    原來是梁思琪。


    她也來了。


    此時正坐在茶桌旁,手裏捧著本書。呂方恰恰看到書名,竟是王曄嫣的《葬花》。


    梁棟坐在自家姐姐的對麵,挨著窗,正在用望遠鏡向著外麵打量。


    “草民呂方,見過郡主、世子。”


    呂方有模有樣對著梁思琪和梁棟躬身。


    梁棟迴過頭來,不急不忙把望遠鏡放到桌子上,“免禮。”


    梁思琪也偏頭,把《葬花》放到茶桌上,微笑道:“來了?”


    這態度,讓呂方不禁頗為詫異。


    這就是差距啊!


    兩姐弟高下立判。


    瞧瞧,梁思琪這做派,多讓人如沐春風?


    他點點頭,“世子殿下讓草民巳時到,草民不敢遲到。”


    梁思琪瞧著呂方些許幽怨的神情,不禁莞爾,“這是我讓他說的。”


    然後伸出手,道:“呂公子請坐吧!”


    呂方果真到她左側坐下。


    梁棟瞪起了眼。


    許臻和竹兒同樣訝異。


    誰也沒想到呂方竟然真的這麽不客氣,說坐就坐。這在郡主麵前,可是有些無禮的。


    梁思琪卻覺得頗為有趣似的,不以為意,又道:“呂公子打算在大渝各地推出你的詩集?”


    呂方心道果然是為這事來的。


    隨即點點頭,“是。”


    梁思琪搖卻是搖搖頭,道:“我昨日看過公子詩集,公子詩才堪稱冠絕大渝,但我以為,公子此時出詩集並不合時宜。”


    “簡直找死。”


    梁棟忽地出聲,淡淡然吐出四個字。


    呂方微微一愣,眉梢一揚,道:“還請郡主和世子解惑。”


    出個詩集而已,怎麽就不合時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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