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勳帶著幾人剛踏入小院,突然見到殿下已經立於走廊,眼眸顫動不已,呆滯過後當場驚唿出聲!


    “殿......殿下!”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王勳就發瘋般地衝到了近前。


    望著殿下靜立如常的模樣,好似當日一般長身如玉,王勳壓抑已久的複雜心情終於是無法在掩藏,瞬間淚崩嚎啕出聲!


    “殿下!您可算醒來了......!”


    “殿下......!”


    “嗚嗚嗚......!”


    一個五大三粗的軍將,麵對千萬惡敵從未退步,卻是在此刻哭成了淚人,涕淚縱橫難看到了極點。


    在場之人卻從未嗤笑,隻是同樣眼含熱淚,說不出的壓抑和複雜心情,隨著難止的淚水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經曆了這般的慘烈死戰,終於望見殿下醒來,迷茫悲憤的眾人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各種悲痛瞬間奔湧而出。


    那聲聲嚎啕,好似也將他們各自的心事在此刻釋放!


    麵對著此情此景,就連黑甲玄騎也覺得喉間哽咽,洛臨風和薛青雲連忙上前,咬著牙深深做禮,同樣眼眶發燙!


    殿下,終於是醒來了!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卻是身處在陌生之地,秦風的眼裏頗為動容,目光中也多出了幾分滄桑。


    然而無論如何,當他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王勳,終究是有種活著的真切感受。


    壓抑的氛圍和淡淡喜悅是那般真實。


    萬般思緒都撇在一旁,隻是輕笑著打趣幾聲。


    “我還沒死呢。”


    “堂堂王府參將,哭成這般,莫不是要替我北親王府‘揚名立萬’?”


    這話一出,王勳愣神之下老臉一紅,是又欣喜又尷尬,隻得收起了哭聲,卻是難止哽咽和心頭委屈,年輕人的稚嫩真情讓人動容。


    好在眾人看到這般尷尬,氣氛也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方才那份沉痛驚喜交織的壓抑,隨著一句玩笑話而揭過,接連做禮問候的眾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麵容裏也滿是欣慰!


    “下官薛青雲,參見殿下,恭賀殿下康複!”


    “洛臨風參見殿下!”


    “薛奉年參見殿下!”


    “黑甲玄騎,參見殿下!”


    齊齊拜見之聲很是低微,顧及殿下身份無人敢太過聲張,但語氣中的那位敬畏,卻是勝過了以往任何時刻。


    望著這些熟悉的身影,秦風擠出了一抹笑容。


    “諸位無須多禮。”


    微微點頭迴禮過後,並沒有多餘的成就和欣慰感,隻有一種大事過後的落寞,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悲涼。


    下意識的,問話脫口而出。


    “許統領呢......?”


    王勳好不容易有了笑顏,下意識地做禮迴話,話說到一半,那份淡淡的驚喜也隨之開始消散。


    “殿下安心,許大哥無礙!”


    “他隨同涼州諸將,帶著軍士們去往了一線峽,將......將陣亡的兄弟屍首帶迴......”


    話說到一般,沉重的心情就讓在場眾人倍感壓抑。


    無論如何開解,陣亡將士的英魂也已然歸天,一線峽之戰的慘烈注定不會被親身經曆者遺忘,隻是此刻提起,就令人感到悲涼。


    哪怕是兩世為人的秦風,也做不到釋然一切。


    輕輕點頭,眼裏的滄桑尤為明顯。


    “該是如此。”


    “我等同赴國難,自當同歸故鄉,無論如何艱難,也要讓那些忠烈落葉歸根。”


    輕聲一言,道出了千般感慨。


    隻是望見殿下滄桑的神色,熟悉的幾人就有了不同的感受,他們無法想象這位殿下曾經麵對的壓力,也難以完全理解此刻心頭的悲涼,卻是也有幾分真切的感觸。


    捐軀報國之類的堂皇之言,此刻早就被埋在了心底。


    眾將士浴血奮戰,無數人因此身死一線峽,隻為守護涼州萬家燈火,慘勝已然是個奇跡,戰後的諸多事宜卻是同樣艱難,說是百廢待興也不過分。


    想到沉痛的現實,薛青雲和洛臨風相繼做禮。


    “殿下率軍馳援,無數忠烈同赴國難,下官想為眾將士立祠上表,卻不敢為殿下揚名請功,身為涼州刺史深感羞愧......”


    “臨風聽聞慶關之危,擔憂殿下安危而來,卻是毫無助力,心中愧疚不已,願為涼州和南域百姓盡綿薄之力,以謝大罪。”


    秦風聞聲點頭,語氣裏有些疲憊。


    “匈奴之惡,皆為外族之禍,兩位無需這般自責,今後銘記英烈之功接濟百姓便是大善,至於揚名之事無需再提。”


    這話一響起,眾人眼裏的感慨更甚。


    可既然殿下高義,隻是一如曾經般珍愛下屬,絲毫不顧及個人聲名,他們又豈敢擅自作為,平心而言,哪怕有些愧疚,民間傳言忠烈事跡和鬼麵神將之名,百姓們終於有了安定,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感慨之餘,眾人不敢再言,皆為殿下的高義深深折服。


    即刻準備飯食,備好殿下想吃的清粥脆餅,各自忙碌而去,蘇醒的喜訊傳到了一幹將軍耳中,給予了眾人莫大的希望。


    不知不覺間,經曆此次血戰,所有人已經將殿下看做了主心骨,也將一切交付和寄托給了這位。


    就連曾經年少意氣的薛奉年,也在悄然下徹底收起了那一絲比較之心,眼裏唯有歎服和崇敬,明明和殿下年歲相差無幾,卻宛如麵對著大英雄一般的尊崇。


    而在都督府,同樣的情緒也在悄聲蔓延。


    薛仝等養傷的大將聽聞殿下蘇醒,甚至顧不得傷勢就要去探望拜見,動容之色滿布麵容,還好張之棟及時訓斥,這才讓一幹血性軍將應命養傷。


    “同赴國難,也當共歸故土......”


    呢喃著聽聞來的話語,張之棟視線模糊。


    難得安慰地踏入書房,張之棟終究還是提筆,咬著牙寫下了奏疏,即便君王不義,人臣卻不能不忠,常年的軍旅生涯和曆代教導不敢忘懷,也就算萬般激憤,也隻得將涼州軍情通報朝堂。


    這場血戰,也該是讓陛下知道了。


    不出半個時辰。


    輕騎策馬加鞭奔出了涼州城,身後城中百姓們劫後餘生的歡喜迴蕩,城外卻是無數白布遮蓋的車馬悄然歸來。


    一城之隔,陰陽兩斷。


    生死被隔絕在冰冷的城牆內外,悲喜也被劃分兩地,無數歡喜和安定背後,是那些再也無法睜眼的手足兄弟。


    涼州,真的隻是涼州人的疆土!


    騎兵不甘收迴視線,咬牙瘋狂揮鞭,悲憤熱淚已然奪眶而出,直奔京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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