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著薑太傅毫不徇私,連自己的學生做禮都不心軟,當著涼州眾官的麵斥問出聲,眾人驚得目露欽佩,到場的鹽官卻是嚇得臉色煞白,幾乎已經預見了將來。


    不由得,所有人都屏息靜氣而望,心中忐忑無比。


    在這種場麵下,胡維宣聽聞恩師的訓斥,不禁心中感動,好似迴到了曾經的時光,點滴恩情都在眼中湧現。


    本該歡喜的重逢,卻是落得了這般的開場,多年蹉跎沒有絲毫長進,莫說功成名就滿目欣喜地謝師拜恩,就連再見的勇氣都難以生出。


    聽到這句訓斥,胡維宣哪怕心中動容無比,眼裏已是羞愧難當,不敢出聲問詢,隻能恭敬做禮應答,身子都更低了幾分。


    “下官知罪......”


    這一問一答,看得在場官員目露複雜,也為之動容,鹽官們卻是愈發的心裏發慌。


    就在如此壓抑的氛圍中,平和多時的薑太傅竟是猛地再度出聲,嚴正之音炸響耳旁,驚得不少人心境動蕩!


    “胡維宣,你身為涼州鹽運使,治下不嚴,致使陛下龍顏大怒,此乃大罪!本官奉皇命而來,便要嚴查此事!”


    果然......


    欽差大人前來,果然有重任在身!


    嚴正罵聲響徹城門,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頭一糾,本就複雜的揣測,似乎在一瞬間得到了印證,驚得官員們目露慌張!


    就連往日行事看不出路數的張翠峰,也在親眼目睹這種事情之後,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緊緊握著官服袖中的雙拳,唿吸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有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這一次,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薑太淵親自前來,甚至還有陛下的錦衣龍騎護送,連胡維宣這個學生都沒逃過罪責,他就算再怎麽折騰,還能比薑太淵的學生分量更重?!


    還不等張翠峰一幹人穩下心神,薑太傅的嚴正之聲再度響起,將他們驚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多年再見,不曾想你竟如此令人失望!”


    “連曾經的教誨也毫無用處,讓你犯下這般大錯,看來涼州的鹽政弊病不少,實在愧對皇恩!”


    “薛刺史,即刻召集涼州嚴政官員,本官要在州府開堂!”


    ......


    望著揮袖邁步的薑太傅,薛青雲神色嚴肅地做禮應聲,即刻緊隨而去,同時向著身旁的涼州知府示意,一股驚人的威勢由此蔓延開來。


    一瞬間,城門前靜得落針可聞。


    胡維宣久久不敢起身,直到聽聞眾官緊隨而去,方才隨同邁步,即便不懂恩師為何這般問罪,也麵有愧色地應命尾隨。


    唯有一幹鹽官,神魂落魄地前行間,眼裏已經浮現了難以掩飾的震動和驚駭。


    他們萬萬想不到......


    薑太傅會是欽差大臣,遠赴涼州而來,當場就要過問嚴政罪責,這種準確的指認罪責,就好像早已知曉一切,讓人不由得心裏發寒。


    尤其是這迅猛的來勢,實在太過突然,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場恭迎竟會是如此的短暫,短暫得讓人猝不及防。


    但幾乎所有人都清楚。


    涼州的鹽政官員,要出大事了!


    ......


    半個時辰後。


    州府衙門裏官員林立,幾乎所有涼州的文官都分列公堂之外,鹽官們神色忐忑地靜立堂中,不敢抬頭出聲。


    公堂之上,薑太淵身著紫服端坐,刺史薛青雲陪坐一旁,僅僅是那注目而來的威壓,就讓人驚得難以唿吸。


    當朝太傅主審,一州刺史陪同,連涼州知府都沒資格陪坐,隻得立於衙役前列靜候,這種陣仗,就算是涼州數十年來,也罕有聽聞!


    幾乎不用太多的言辭,就已經讓人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做賊心虛的鹽官們那裏頂得住這種架勢,很快就都一五一十地招供出聲,包括如何受領宋府的賄賂,如何與錢大海接觸,全都說得是一清二楚。


    衙門大堂裏,磕頭如搗蒜者層出不窮。


    除了,鹽運使胡維宣和鹽運副使張翠峰。


    胡維宣心知罪責,自然不敢當著恩師的麵胡言亂語,失職之罪認得是坦然誠懇,全程目露愧色,並未像眾人那般惶恐難當。


    張翠峰卻是極為硬氣,死活不認,一口咬定從未收受過任何賄賂。


    見那油滑的架勢。


    早就從書信中知曉大概的薑太淵神色淡然,沉聲開口問詢。


    “證人錢大海現在何處?疑犯宋雨才又在何處?帶上公堂問話。”


    涼州知府即刻肅穆做禮,同時向著身旁衙役眼神示意。


    “稟太傅,錢大海正在涼州地牢看管,宋雨才也在其府中,馬上帶到!”


    片刻之後。


    身穿囚服腳戴鐐銬的錢大海被押到了大堂之上,不過數日的光景,曾經意氣風發的錢大海就好像換了個人,雙目無神地跪在地上,麵容也憔悴了沒了人形。


    身旁,宋雨才也被帶了進來靜立,忐忑的麵容裏滿是緊張。


    兩人先後做禮,聽聞是欽差薑太傅親自審案,更是驚得目露惶恐,止不住地微微發抖,很難想象,這就是曾經風華不已的涼州首富和跟班。


    滿堂都是奸商貪官,這般情景實在令人唏噓,堂外靜立的官員看得神色複雜,不少人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打量著早有聽聞的奸商,端坐的薑太淵沉聲俯視而去。


    “宋雨才,你賄賂朝廷命官欺行霸市,可知罪?”


    威嚴的氛圍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宋雨才都感到了莫名的緊張,看到一幹鹽官麵無血色,更是心裏發慌。


    如今他毫無依靠,心裏早就沒了往日的囂張勁,卻也知曉認罪後果極為嚴重,至少也會入獄數載,那種鬼地方,他絕不能去!


    滿心惶恐之下,宋雨才下意識地悄聲瞥了一眼右側,看到了靜立的張翠峰,見張翠峰神色坦然靜立,與其餘鹽官的唯唯諾諾大為不同,似乎還未供認,不愧是當初看中的人物。


    這才給了他些許信心,也有了一絲掙紮的希望。


    努力地穩住心神雙手做禮,宋雨才擠出笑容忐忑應答出聲。


    “啟......啟稟大人,小人不過是個商人,向來奉公守法,豈敢做出這等事,還望大人明察......一切都是錢大海這個惡奴所為,大人若是不信,可審問這惡奴......”


    聽聞這話,又見張翠峰和宋雨才說得如出一轍,眾官員就知道是什麽情況,幾乎早在當日刺史府壽宴,不少人就已經猜到了這招舍車保帥。


    這奸賊,果然是奸狡狠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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