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請~”


    “宋會長客氣,請!”


    “徐大人,請~”


    “宋會長請!”


    “陳大人,請滿飲此杯~”


    “恭喜宋會長啊,發現此等新鹽,將來定能造福我大玄百姓!”


    ......


    不過數十息的功夫,將近二十位官員相繼與宋雨才碰杯示好,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鹽政衙門官員,從無例外!


    親眼目睹著一切,在場的賓客突然陷入了安靜之中。


    望著宋雨才平和神色,眉眼間的笑意已經難以掩蓋,臃腫的眼睛堆出了不少褶子,涼州的官員和權貴們感到了震動!


    整個鹽政衙門,幾乎九成的官員都與宋雨才碰杯,意味著什麽樣的驚人之事?!


    這個商賈,居然收買了所有的鹽官!


    甚至於,他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與這些人相繼碰杯示好,以表露出不為人知的私交,幾乎是將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擺在了台麵上,而且是在刺史大人的壽宴之中!


    這種做法,可謂是張狂到了極點!


    此時此刻,宋雨才就差立於涼州城門之中大聲唿喊,整個涼州的鹽官都是他宋某的人!


    收買官員之事屢見不鮮,曆經官場多年,這種事幾乎見慣不慣,甚至在江南富庶州府,此種現象已為常態,曆朝曆代難以斷絕。


    可縱觀大玄前朝百餘年,卻是從未聽聞這般荒誕之景!


    即便隻是隱晦暗示,宋雨才的做法也是張狂到了相當的地步,當著整個涼州地界的權貴官員,表明自己握有鹽業的權利!


    一介商賈,敢於這般明目張膽地勾結官員,實在是令人發指!


    親眼目睹著接連的碰杯,隴州學子陳生怒火升騰,暗暗緊握雙拳!


    靜觀多時,竟無人敢於應聲評議,更是令他感到隻心頭一口悶氣,似乎將要憋破胸膛!


    陳生年輕輕輕成為舉人,本有著報效朝堂的美願,能被刺史大人相邀而來,對於這番提點之恩感懷不已,趕考入仕之心愈發堅定。


    今日的壽宴原本是生平難得的盛況,又能讓他銘記許久,心頭激蕩不已,既見到了各方官員權貴,一覽涼州俊傑之風,又能偶遇傳聞中的涼州絕色,可謂是一大快事。


    誰曾想,突然冒出來的首富囂張跋扈,先是覬覦唐小姐的容貌輕佻出言,如今又為了彰顯人脈逼迫唐小姐,堂而皇之地顯擺官商勾結的齷齪行徑,實在是無恥至極!


    若是天下都是這般,大玄豈不成了仗財豪奪的律法淪喪之國?


    若是人人都是如此,官場與那強盜悍匪有何區別?


    若是世人都是這般,苦讀多年所為何事,報國豈不是成了人人唾棄的笑談?


    若是任由世家之人為所欲為,大玄朝危矣!


    望著宋雨才還在繼續碰杯,眼中的笑意愈發明顯,連身後相隨送酒的仆從都挺直了腰板,在百餘權貴麵前榮耀滿麵.......


    宛如望見世間醜陋,青年熱血激湧難平!


    陳生雖是一介文弱書生,此刻也顧不得多想,心頭百般情緒激湧而出,難以壓抑地爆發出了驚人怒火!


    ......


    客廳雅座。


    香楠桌椅,精雕竹筷,陳設講究的酒席上菜色齊備,皆是經由大廚精心烹製,可謂是色香味齊全,四扇條屏將一切隔絕,眼前的華美門外難以想象。


    刺史大人位於主座,既是壽星又是主人,坐得毫無過錯,全程風度依然,臉上始終帶著平和的笑意,就好像一位謙和的教書先生。


    身旁陪坐的張之棟臉色微紅,聞著醉人的酒香很是陶醉,似乎對今日的酒宴分外的滿意,時不時地眾將笑談出聲,偶爾還講點少兒不宜的段子,根本沒有任何忌諱。


    與這兩位相比,其餘官員就顯得謹慎了許多,哪怕武將相對耿直,也不敢在這種場合表現得失禮,端坐其中克製談笑,一片和諧的笑聲響起。


    小小的一桌上,坐滿了涼州地界的官場巨頭,最小的也是涼州府知府,權力大得驚人。


    甚至於,就連刺史公子薛奉年,也隻是陪在酒席一旁,替父斟酒致謝,若是尋常在場,拋去這種陣仗,僅那種不同尋常的氣氛,恐怕就嚇得難以抬頭。


    落座於席尾,初次參與這種場合的胡維宣心頭緊張,不隻是有文人的拘謹,也有對於刺史大人的感激。


    他雖然身為一州鹽政魁首,按品階和地位來說,卻是沒有資格落座於此,能坐在這處酒席,此後旁人都得高看幾眼,聽起來似乎沒有太多的表麵變化,實質上卻是有著極大的裨益,在極為現實的官場,地位就會水漲船高,交際辦事都會方便數倍。


    而能有這般變化,一切都要歸功於刺史大人。


    念及於此,一向不善交際的胡維宣難得地起身,向著薛奉年禮言討來了手中的那壇塞北紅,穩步走近上席含笑出聲。


    “今日是刺史大人的壽辰,下官隻有薄禮一份,實在惶恐,故此厚顏借花獻佛,還請刺史大人勿要嫌隙。”


    這話一出,在座的官員都有些意外。


    誰能想到,一向不善言辭的胡冷麵胡維宣也會開竅了?


    微笑間,眾官員目露意外,同時又帶有幾分欣慰,這位胡大人按才學來說,早該步入三品之階,可惜卻是多年流落各地,就是不懂為官之道過於堅持自我。


    如今能得見一位人才頓悟,雖說有些圓滑,卻是不會招致他人的嫌隙,反倒心中歡喜,奉為一則趣談。


    薛青雲聞聲抬頭,對於這位正直的文官愈發喜愛,含笑舉杯而飲。


    兩人同飲相視一笑,對於彼此誤打誤撞的緣分心有靈犀,也幸好有了這種意外,當日迴禮請柬相見道出心事,薛青雲才真正結識了這位官場君子,算是心有安慰,總算發現了一位可為心腹的正直官員啊。


    對於這種隱晦的內情,張之棟最為清楚不過,不論是兩人的相交還是上下級的信任親近,他都看在了眼裏。


    身為武將,他對於尋常文官的拐彎抹角最為厭惡,此刻目睹兩位君子碰杯,隻覺得心頭歡喜,好像連官場都清明了不少。


    而眼前的變化,都和北王脫不開幹係。


    北王雖說難纏,今後處處都得小心應對,倒也是愛民賢德勇武不俗,鬼使神差地也還做了不少好事。


    甚至於,連自己心懷揣測前去拜見,也得到了許諾的神兵,付出的東西不過是一堆尋常礦石而已,根本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目前來看,結識那位殿下似乎很是不錯啊。


    張之棟心有感懷,又見到兩人麵帶笑意,氣氛很是融洽,當即借題發揮,大笑著拍手稱快,也裝起了幾分文人模樣!


    “好!薛老哥與之謙這杯酒飲得極妙,君子相交當是如此,這般痛快之事,怎能不同飲一杯!”


    “之謙,速速給老夫也斟滿酒杯!”


    薛青雲聞聲輕笑,一眼就看穿了這老油條借機討要塞北紅的套路,也沒有戳破毀壞氣氛,向著胡維宣點頭示意。


    胡維宣含笑移步,被影響得多了幾分活絡情趣,心照不宣地捧著酒壇近前倒酒。


    可就在期待之下,酒壇卻是空空如也,倒了半天也隻有三滴!


    “這......”


    瞬間,胡維宣窘迫不已。


    兩個眼睛瞪得老大,張之棟就算心有不甘,也隻得大手一揮,滿臉遺憾地將薛奉年趕出去自己吃酒!


    “罷了罷了!本都督豈是貪杯之人,賢侄你且去外麵招待來客,我等閑敘便是!”


    話音一落,早已憋不住笑意的薛青雲輕笑揮手,眾將士先前笑出聲來,其餘官員也被感染,輕笑聲接連響起。


    望著氣氛極好的酒宴,緊繃神經的薛奉年總算是送了一口氣,緩緩做禮,完成了父親交代的人物,就此退出了飯廳雅座。


    誰知當他踏門而出,正準備稍稍放鬆之時,卻是聽到一聲嚴正嗬斥!


    “大膽商賈!”


    “竟然賄賂官員,敗壞官場風氣,如此作為還在刺史大人的壽宴上炫耀,簡直是目無法紀!”


    賄賂官員?


    還敢在府上顯擺......?


    世上竟有如此大膽的奸賊,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薛奉年聞聲麵容一滯,眼含怒色地注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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