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唐運德接連叩響店門,手上的氣力越使越重,酒坊的店門始終不見打開,連屋內也沒有絲毫動靜傳出。


    很顯然,酒坊裏並沒有人。


    停下叩門的動作,唐運德眉頭微皺,側目望向身旁管家,老管家同樣不知緣由,連唐映蓉也是一般無二,麵麵相覷的幾人呆立在了原地。


    身穿素服的唐運德沉思多時,很是不解地悄聲呢喃。


    “我聽聞鄴城酒坊生意興隆,以為掌櫃的和夥計都是盡心盡力之人,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偌大的酒坊就這樣閉門,連個守店的夥計都沒有。”


    “按理來說,這種草率大意的態度,根本配不上傳聞中的火爆生意,或許也就是鄴城新酒品質出眾,才能有眼下的興盛,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長此以往,也必將衰落啊。”


    “蓉兒,那位北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怎會任用這些馬虎夥計?”


    唐映蓉被問得目露困惑,斟酌了幾息,也沒有想通其中的緣由。


    “爹,北王殿下不是等閑之輩,手下不該有這種表現才是,女兒也不知為何,這酒坊裏竟無人值守。”


    “或許,是我們來得有些早了。”


    下人都這般失職,根本沒有生意人的基本常識,當主子的能強到哪去,到了這種份上,女兒還在說著北王的好話,實在令人無言以對。


    異樣的情緒在心頭悄然滋生,唐運德感到幾分心煩意亂,要不是心境沉穩,也見過不少風浪,他或許就在此刻破防了。


    這種隱隱的憤怒和無奈,倒也算不上是自亂陣腳,隻是覺得有點酸,以及夾帶著隱晦的悔恨。


    他的女兒自幼聰敏過人,後來經商表現出的手段和眼界,力壓一州商賈,稱得上是驚豔世人的商界才女,卻是突然對北王這般推崇,甚至推崇的有點失去了理智。


    以唐運德的經驗來看,女兒表現出這種失常,或許是罕見地看走眼,或許是一時失去了冷靜的判斷。


    無論哪種緣由使得女兒失常,總歸都不是一件好事,唐家本該遠離權貴,若非是家族處境危機,也不至於和握有新鹽新酒的北王有所牽扯。


    如今看來,這一步棋似乎是走錯了。


    隱隱感到一絲後悔,唐運德神色凝重地歎了口氣。


    “罷了,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迴府,待到今夜再來一探究竟,想必這酒坊的夥計如何懶惰,也不至於晚起早睡。”


    語氣很是平和,其中的失望卻瞞不過唐映蓉,她隻覺得此事蹊蹺,北王的手下不該如此,本著寬慰的意圖點頭應聲。


    “爹,不如我們再等候片刻,說不定稍後就有夥計前來開門了,這鄴城酒坊生意極好,想來也不會太遲開門才是。”


    “以過往來看,北王手下不會有這種懶惰之人。”


    一再的堅持看得唐運德目露無奈。


    女兒終究還是亂了方寸,明明事實就在眼前,還一味地相信那位大玄朝的藩王,實在是有些令人動怒。


    大玄朝的藩王又如何?


    說到底,大玄朝也不過是一群亂臣賊子建立而來的新朝,今日的榮耀洗刷不了曾經的叛逆,犯上作亂的奸賊之後,有什麽值得尊敬的?!


    唐運德罕見地目露慍色,準備向著女兒提點出聲。


    恰在此刻,長街的那頭傳來陣陣馬蹄聲。


    “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了無人長街,伴隨著車軲轆的轉動清晰傳來,聲音並不是很密集,在寂靜的此刻卻是無比的清楚。


    一幹人聞聲望去,隻見馬車六七輛依次駛來,領頭的青年樣貌清秀,有幾分文人的儒雅氣度。


    見到這人,唐映蓉詫異地輕唿出聲。


    “陳掌櫃?”


    “爹,此人就是鄴城酒坊的掌櫃,名為陳默!”


    肯定的話語一經出口,唐運德投去的目光裏浮現疑惑,不由得對如此年輕的掌櫃產生了興趣,除去該有的好奇,更多的則是詫異。


    他也聽說鄴城酒坊的掌櫃年輕,隻是沒想到竟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而且還在這麽早的時辰親自押送馬車,倒還真是罕見。


    細細望去,隻見那幾輛馬車皆裝有木箱,鋪墊的麥草清楚可見,想來是較為珍貴的貨物,再看木箱捆綁紮實,馬匹精神抖擻,不由得給人留下極好的印象。


    這領頭的青年,是個做事穩妥的人啊。


    唐運德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不少細節,印象很是不錯,剛才先入為主的猜測也消散了幾分。


    當他在打量車隊的同時,領頭前行的陳默也遠遠注視而來。


    天還未徹底放亮,店門前居然就站著一群人,還有兩頂轎子,買酒也不用這般著急吧?


    陳默原本還有些哭笑不得,直到看見人群中靜立的唐家大小姐,瞬間就明白了這些人絕不是為了買酒,心頭嚴肅了幾分。


    近前做禮,向著唐映蓉問候出聲。


    “唐小姐,不知清早前來有何事?”


    不卑不亢的氣度引人注意,唐映蓉還未應聲,唐運德就已經踏前一步,聞著醉人酒香心有震動,對於陳默離店的緣由有所明悟,即刻沉聲接話出言。


    “天色未亮,陳掌櫃就親自押送貨物,這般勤勉實在令人敬佩。”


    突然站出來的中年人麵容不怒自威,慈眉善目的笑容裏透出幾分富貴,卻是與宋雨才的囂張大為不同,隻讓人感到親切和尊敬。


    望著有些熟悉的麵容,陳默不敢大意,即刻做禮自謙,言行舉止毫無錯漏,他已經不再是普通的鄴城商賈,而是代表著北王殿下,絕不能有任何的失禮之處。


    “閣下過譽了......”


    望著陳默略顯疑惑的麵容,唐映蓉眼色十足地微笑解釋,順便道明了來意。


    “陳掌櫃,這位是家父,我們冒昧打攪,隻因有大事想商,前幾日小女子已經去往鄴城,拜見了北王殿下,今帶有殿下親筆書信一封。”


    話音剛落,陳默驚得眼裏一愣,身後一群鄴城人也是驚得不輕。


    唐小姐的父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商會會長唐運德啊,那可是傳聞中的大佬級人物,毫不誇張的說,但凡經商之人,都將老會長視作偶像。


    如今,這位老會長竟然對自己這群人如此禮遇?


    難以想象。


    這事兒要是放在以前,他們想都不敢想啊。


    莫說其餘夥計,就連領頭的陳默,在先前也不過就是個普通商賈,那點家產放在涼州城,號都排不上,怎敢妄想讓商會會長清早等候。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拜北王殿下所賜的!


    心中激動,陳默難免有幾分緊張,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的身後有北王殿下,就不會像曾經那般卑微。


    既然對方帶著殿下書信前來,他也不敢托大,即刻交代一番眾人,又命夥計立即卸下門板,伸手相請唐家父女。


    “唐會長,唐小姐,請進店中詳談。”


    禮節周到的舉動毫無差錯,連個下人都談吐得體,似乎北王確有幾分不俗之處......


    點頭做禮,唐運德邁步而入,先前的印象略有改觀,唐映蓉碎步相隨,信心愈發堅定,父女二人的心中對此行生出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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