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如何呢喃,始終都想不明白。


    為什麽薑太淵會有密旨,為什麽北王會準備這麽多的罪證,為什麽一切手到擒來的一切竟不翼而飛……


    明明……


    明明此次奉命前來全程低調,根本不可能有消息泄露啊!


    短短的一瞬間,無數的罪證就好像憑空冒出,罪證如浪潮侵襲,一浪高過一浪,驚得宋雨平措手不及,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和機會,再去做最後的辯解。


    他已經無力辯駁。


    完了……


    全完了!


    萬事休矣的直覺湧上心頭,宋雨平臉色蒼白無比,突然一下沒了力氣,就好像被抽空了一眼,癱軟之下,他隻覺得天旋地轉。


    “嘭!”


    小胡子宋雨平臉色蒼白地癱坐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心跳如鼓,耳旁唿喊聲一片,卻說明都聽不進去,心跳得好似擂鼓,好像就要跳出喉間。


    搖搖晃晃掙紮了幾息,也隻能艱難抬頭,一臉驚懼地向著薑太淵望去。


    “薑……薑太傅……”


    垂眸一瞥,薑太淵隻是緩緩閉目道:“明日啟程返京,麵聖之時,你自己請罪吧。”


    宋雨平眼眸呆滯,腦海嗡鳴不斷……


    身獲大罪已難反轉,卻又聽聞要自己向陛下請罪,此言可謂是斷絕了所有的念想,無異於殺人誅心。


    就這一瞬,宋雨平徹底沒了掙紮的念頭。


    巨大的羞辱蒙上心頭,這位宋家大員的臉上再無血色,火氣攻心,隻覺喉間一甜,兩眼一翻就倒了過去。


    護衛們急忙上前,將其抬出了人群,向著縣衙急奔而去。


    眼見水落石出,薑太淵卻是沒有太多輕鬆愉悅,向著秦風告罪請辭,道明自己失察之過,隨即命人鬆開鐐銬,自覺無顏立於歡唿不斷的人群中。


    就此,一場危機以鬧劇收尾。


    聽聞著百姓的歡唿,終於被允許踏出院門,王府的眾人一臉激動地向殿下道喜,慶幸著劫後的安寧,圍在身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看著殿下向軍民道謝,又讓眾人一臉崇敬地迴禮,那種處變不驚的風度實在令人歎服。


    焦急遠觀多時,蘇顏霜同樣滿眼動容上前,難得地露出動人笑容,此刻終於見到事態平息,聰慧過人的她卻是漸漸察覺到一些端倪。


    待到眾人迎接殿下迴府,各自端坐於客廳之中,側坐的蘇顏霜才問出了心中疑惑。


    “原來殿下早有對策,倒是我們擔心有些多餘了……隻是妾身有一事不明,殿下何以篤定,一切就會如同所料呢?”


    秦風微笑注目。


    望著蘇顏霜絕美的麵容,又聽聞她直言擔憂,秦風心裏感到一陣溫度,招致未婚妻這般緊張,卻是難免有些愧疚,直接講明了其中的利害。


    “此事說來話長……”


    “先前聽聞欽差到來,又有帝師薑先生同行,本王就察覺到事態不凡,經由猜測和王勳的機巧打探,得知有宋家人主事,前來目的就已經很是清楚。”


    聽到殿下誇獎,右側次座的王勳有些靦腆地撓了撓頭。


    “嘿嘿,殿下過譽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隻是隨口一問,薛縣令就全說了出來,要說也是薛縣令嘴上不牢,或許是托了殿下福,才能這般容易。”


    秦風淡淡一笑。


    托了自己福?


    或許是吧。


    薛鬆濤為人謹慎,絕不可能口風不緊,再加上多年的為官經驗,能在鄴城這種複雜的地方曆任多年,早就混成了人精,王勳那點心機,怎麽可能探得出虛實。


    不出意料,必是薛鬆濤自願道出真相,雖然這兩日礙於欽差在前沒來王府,卻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看來從當初王府拜見之時,這位縣令大人已經想清了很多事,從道出欽差身份這件事來看,就算比起方誠、許朝元等人,薛鬆濤的可信程度也絲毫不差。


    輕笑點頭,秦風繼續講述出聲。


    “確定了來人的意圖,再知曉具體的身份,本王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之事,必會經曆問罪之事,隻需提前備好證物,借由薑太傅便可度過此劫。”


    一番話說得很是簡單,但經曆一切的眾人依舊覺得兇險無比,此刻聽聞殿下這般輕易道來,心中感到無比歎服,同時也有陣陣後怕。


    莫說王勳有些驚魂未定,就連久經沙場的老將許朝元也感慨不已。


    “殿下料事如神,末將深感敬佩,隻是此招實在太過兇險,若稍有差池,或者太傅大人沒有密旨,後果不堪設想……”


    蘇顏霜深以為然地微微點頭,方誠也神色嚴肅無比。


    眾人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哪怕一切順利解決,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秦風卻是不再多言,隻是笑著打了個啞謎。


    “一切自有天意。”


    眾人聞言一愣,悄聲交流著眼神,各自的臉上浮現不同的神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輕抿了一口茶水,秦風的心頭同樣思緒萬千。


    這一次,確實有些兇險。


    他敢賭變數就在薑太淵身上,隻是因為薑太淵本人前來,事實就是這麽簡單,卻是有些讓人難以置信,若是旁人聽了,或許會以為自己真的瘋了。


    其實不然。


    一代帝師,甚至差點成為兩朝太傅的文宗薑太淵,地位絕對不是普通人看到的那般膚淺,皇帝老子的信任也從來沒有太過變化,否則絕不會派這位前來。


    看似是以薑太淵的嚴正堵住悠悠眾口,給宋家一個說法,實則也是利用了薑太淵的品行,以免宋家借機發難謀害當朝皇子而已。


    秦風曆經兩世為人,早就看透了俗世的觀念,對於真相的洞察更為冷血,也更為敏銳,關乎性命的大事,往往能以最具利益的角度去看待,一切的雜念都能被他摒棄。


    皇帝能讓薑太淵攜冷而來,自然有利用的成分和私心,卻不是出於保護秦風這個兒子,隻是出於保護皇室血脈和顏麵的私心,並無任何親情成分,單純就是為了化解宋家的小套路而已。


    無論是宋家,還是想借題發難的某些皇子,一切自以為聰明的高招都被那位陛下看得透透徹,隻需要以薑太淵之名,就將一切計謀化作了塵埃,玩弄所有人於股掌之間,甚至於連秦風這個親生兒子的生死,也不過是宣示皇威的工具。


    “朕不允許的,誰都不可以妄想。”


    這就是當朝皇帝想要透露的訊息。


    皇威天道,容不得絲毫觸犯!


    俯瞰大玄的皇帝,眼中根本不存在任何人的城府,高坐朝堂龍椅,一切心機猶如曝曬在烈日之下,隨意一令,便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


    帝王霸主最為無情,也是開拓了當今盛世的唯一道路。


    經由薑太淵此行,朝堂必然會沉寂多時,各方人士也不敢太過張揚,甚至於多數人根本就看不清其中的深意,還自以為是地竊喜高明……


    感念諸多,秦風對於出身皇家的無奈體會更深,同時也認識到了眼下弱小,立即向著眾人沉聲出言。


    “此次化險為夷,諸位功不可沒,百姓同樣居功至偉,本王銘記於心,但這隻是一時取巧,絕非長久之計。”


    “若再有人心懷不軌前來,絕不能以百姓之軀麵對寒刀鐵甲!”


    蘇顏霜緩緩起身,望著秦風英氣勃發的模樣,預感到將有大事發生,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眾人聞言同樣神色肅穆,起身高聲作禮!


    “末將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下官願為殿下竭盡所能!”


    眾人期待注目下,秦風眼中精芒閃過,眉宇間肅殺之氣凜然。


    “傳本王令,自今日起,鄴城依律例征召私兵!”


    與此同時。


    縣衙客房。


    薑太淵靜坐沉思,無心去關注內院手忙腳亂的診治過程,腦海裏唯有今日的驚豔見聞,頗多感受匯聚,心境始終難以平靜。


    靜候多時,貼身護衛終於從門外踏入,悄聲作禮通報。


    “稟太傅,北王在鄴城所作所為,屬下俱已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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