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麻子和施琅在先鋒船隊主艦上,其他的木船都是跟著他們行駛,雖然他們祈求了,爭取了,但當攝政王郭臻的密令真正傳到崇明島時,他們還是難以置信。


    從水師戰船啟程起,施琅在戰船上就沒有安穩過,年輕人躁動不安,尖刀的刃口磨得寒氣逼人。


    顧三麻子像個絮叨的老太太:“施琅,此次北上,海戰無礙,但可不僅僅是海戰!”


    絮叨的人,一般都不夠心狠,也不夠心黑。


    施琅發狠道:“顧叔,一路上您都說了幾十遍了,我施琅要有負攝政王之托,就戰死在登州!”


    “嘿嘿,我沒想到,王爺沒把北上的軍令交給張彪,真的交給施總兵了!”顧三麻子摸著腦袋,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事情已經成了,他也沒白收施福的銀子,具體的內幕如何,他沒那個心情再去探究。


    施琅的黑臉漲的通紅:“張總兵雖勇,末將也不差,陳總兵能做到的,末將也能做到!”


    相處了幾個月,顧三麻子有些喜歡這個年輕人。


    施琅一直不忘半個月前覲見攝政王郭臻時自己的衝動請命,他以為郭臻能把北伐之戰交給施家,多少有他表現的功勞在裏麵。


    “北伐結束後,末將決定不迴福建了,末將要繼續從海上攻打遼東!”


    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啊,顧三麻子不由感慨。


    一百多艘水師戰船從崇明島出發,沿遠洋航線往北行駛,一路風平浪靜,五天後到達山東海域,一路沒見到一艘漁船,也沒見到一處海盜。


    施福和蘇摩在中軍主艦上,方便商議登陸後的作戰計劃,明軍計劃先取登州,再取濟南,擇機切斷運河水路。


    天色快黑後,海上突然起風,大船隨著波浪搖晃,幸虧船上都是遠航過的老水手,蘇摩部下也曾在船上訓練過,沒有產生太多的不適。


    施福憂心忡忡,他伸出手掌放在半空中,仿佛想抓住大風扭動的線條:“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呢!”


    蘇摩甕聲甕氣迴道:“別說下雨,就是下冰雹也耽誤不得,我們在海上多停留一天,風險就會增加一分。”


    施福縮迴手,默默的點頭。


    蘇摩的意思是如果被清軍知道了他們的意圖很危險,施福久在海上行走,深知大海之危深不可測,幾萬人在海上飄著,別一不小心全給海龍王收去了,那才叫賠個血本無歸。


    施福初與朝廷官兵協同作戰,對蘇摩很尊重:“現在就靠近登州港嗎?”


    蘇摩不屑道:“你我加起來近兩萬人,登州守軍隻有一千人,不盡快取下登州更待何時?”


    施福朝身後的親兵小聲說了幾句話,號令兵在高高的桅杆上打起旗語,如果是深夜,他們便以號燈互通消息。


    水手們轉動船帆,大船在大風中加速行駛速度,兵丁們扛著火銃站在船舷兩側,默默看著翻騰的海水。


    木船顛簸突然變大,蘇摩不得不用雙手扶住船頭維持身體平衡。


    施福大聲唿喊:“蘇總兵,您可去船艙裏歇著,等靠岸後我再來叫你!”


    海水永不停歇的湧動,仿佛下麵藏了一頭未知的怪獸,蘇摩看了片刻,覺得頭有些暈,不再逞強扶著繩子進入船艙。


    進入船艙,蘇摩命親兵把自己那麵巨大的盾牌和小戰斧拿出來,那盾牌是他在浙東找匠人用精鋼新打製的,放在身前能擋住半個身體。


    登州,我來了!


    淮安戰場,清軍騎兵舉著零星的火把返迴城內,來自蒙古的騎手發出古怪的聲音。


    蒙八旗有來自蒙古各個部落的蒙古人,其中漠東人最多,時隔兩個月,他們都聽說了部落在草原大戰輸給察哈爾的消息。


    他們擔心家裏的親人,他們想念草原的牧群,但這是戰爭啊!


    “我們要走了!”杜爾滾滿目悲哀。


    “啊……”齊爾哈朗吞了一口吐沫,他不明白杜爾滾的意思。


    “我們要走了!”杜爾滾不斷的重複,從他見到明軍水師出現在淮河入海口起,他腦中就升起了這個念頭。


    “也許,你們是對的,塞內終究是大明人的地方,現在他們要迴來了!”


    他不是對齊爾哈朗說,他是在心裏對北京城的那些人說,杜爾滾很少、很少顯露過頹態,至少齊爾哈朗從未見過。


    這幾天清軍騎兵在戰場上的表現不錯,儼然與明軍鬥了個旗鼓相當,他不明白為何杜爾滾會心生退意?


    “今晚子時,大軍渡過淮河北上,傳令命鳳陽府守軍帶走所有財物,退到黃河以北。”經過兩天的思考,杜爾滾已經下定了決心。


    “王爺!”齊爾哈朗驚唿。


    杜爾滾指向東邊一片閃爍的燈火:“看不到嗎?他們的水師來了,我在擔心山東、擔心北京城啊!”


    這一步步的後撤,從揚州到淮安,沿途丟下了無數清軍勇士的屍首,鼇拜在淮揚損失了五千滿人。


    五千滿人啊!


    杜爾滾恨不得把鼇拜從墳墓裏拉出來,再狠狠的往他心髒裏插一刀,無論兩黃旗還是兩白旗,都是滿清的勇士。


    今晚空中隻有一根銀鉤般的下弦月,十步之外隻見黑乎乎的一片。激戰了一整個白天,明軍士卒很疲倦。


    亥時左右,城外的大營安靜下來,蒙古人的斥候在城外活動,防止明軍深夜偷襲,他們有充足的理由隔離明軍的斥候,而且在黑夜中暗鬥,不使用火器的蒙古人占據明顯的優勢。


    上半夜,滿人在漆黑一片的城內做準備,子時一過,北門大開,整齊的清軍走向十幾裏外的淮河。


    淮安城內確實都是八旗精銳,雖然連戰失利,但士卒精氣神不減,隊形不亂。


    木船在黑暗中不點燈火劃動,淮河河岸不算太寬,對岸熊熊燃燒的火堆指引著方向。


    李棟軍留在最後,正白旗的人先過河,然後是正黃旗之人,最後是兩紅旗之人。


    水聲嘩嘩,木船穿梭,深夜中,幾個水鬼順著淮河岸邊往上遊遊動,他們是大海的弄潮兒,如靈活的大魚在水中遊動。


    岸邊的鐵炮安靜的蹲在那裏,不見白日兇惡模樣,清軍的小木船在河道中巡邏,水手們細聽周邊的動靜。


    偶爾傳來嘩嘩的水聲,巡邏兵抬頭四顧,分不清是河裏的大魚在跳動,還是有什麽人在活動。


    水鬼們在監視河道中動靜,幾裏外大船來迴行駛帶出來的浪花拍打在他們臉上,雖然沒火光,但他們能聽到大隊人馬在岸上行走傳出來的動靜。


    水鬼們心生警惕,盡全力往迴遊動,他們要把河中的動靜盡快稟告上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狂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絲如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絲如墨並收藏大明狂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