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唿嘯的戰馬和唿嘯的鐵彈逆向而行,無論誰與鄭秋部接戰,這一段死亡距離都無法避免。


    鼻孔中硝煙的氣息愈來愈濃厚,鼇拜身邊不再有鐵彈落下。


    “啊……”


    鼇拜在戰馬上直起身,抽出彎刀,有幸穿過鐵炮彈幕的騎兵向他靠攏,那些人臉上都有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也有對前程迷茫的惶恐。


    煙霧中,鼇拜看見明軍正在行進,整齊的方陣,密林般的長槍,鼇拜從來沒有畏懼過的心突然有些許顫動。


    “殺!”鼇拜用快要撕破胸膛的吼叫驅散所有的不安。


    西邊,太陽半邊臉被壟起的土丘擋住,另外半邊臉在揮灑著晚霞。


    騎兵往前半裏,滿人的羽箭找到了目標。


    明軍甲士扛著三角支架的拒馬槍插在泥土裏,原本在後麵的銃手突然到了最前列,他們不管百步之內隻有寥寥數騎,絲毫不保留的傾瀉火力。


    光著膀子的府兵力士推著直射炮車從銃手方陣的空隙中露出來,炮手大聲嗬斥動作稍慢的幫手,把拳頭大的鐵彈放入炮管。


    鄭秋滿意的看著士卒們的表現,在他的軍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宣泄炮火服務。


    原本漫長的銃手橫隊被分割開,是為了便於火炮找到最合適的位置,簡而言之,長槍兵和甲士所做的一切是為了銃兵射出槍膛中的鉛彈。


    而銃兵和其他兵種一樣,他們在戰場的目的不是殺死對手,而是為了給火炮創造最好的轟擊機會和角度。


    這是一種理念,不喜歡說話的人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思考,如果他打完了所有的炮彈和火藥,對手仍然沒有崩潰,那隻能……


    那不可能!


    鄭秋默默搖頭,他知道自己攜帶了多少彈藥,現在不像當年在草原那樣窮困了,隻要能打勝仗,再加一倍的火器彈藥攝政王郭臻也能夠提供。


    鼇拜才聚集的騎兵成了活靶子,弓手們才射出一輪羽箭,鋪天蓋地的炮彈和鉛彈唿嘯而至。


    短短一刻鍾,鼇拜便發覺身邊的騎兵少了一半,嚇得他趕忙唿喊:“散開,散開!”


    可是散開的騎兵還有威脅嗎?


    突然,喊叫聲戛然而止,鼇拜胯下的戰馬飛了起來,他也隨之飛了起來。


    彎刀墜落,鼇拜在半空中俯視整個戰場,然後沉重的身軀緊跟著彎刀墜落。


    炮聲隆隆,銃聲隆隆,掩蓋了剛才興奮叫囂的清軍騎兵。


    元洲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叫什麽叫,讓你們看看什麽叫做明軍精銳。”


    他感覺剛才稍微有些衝勁的清軍又畏縮下去了。


    “進擊,別讓鄭將軍看扁我們!”鄭秋抽調兩個預備隊上陣,要把剛才丟的那一陣找迴來。


    三萬明軍分成三百個團體在原野鋪展開。


    太陽已經落在地平線以下,原以為鼇拜部那陣喧叫是熱度的頂點,現在才知道那隻是沸點來臨之前的鋪墊。


    從下令出擊,到半個時辰後,鄭秋隻下達了幾道命令,他一手帶出來的將官知道這一戰的目的是什麽。


    迎麵的清軍騎兵已經消失不見,為了應對齊爾哈朗,鄭秋隻在控製大軍的隊形不要太散。


    路上有好多鐵彈砸出大坑,還有躺臥在地上喘著粗氣的戰馬,走在前列的明軍士卒殺死了受傷未死的滿人,但他們對受傷的牲畜視而不見。


    府兵們必須小心控製炮車行進的路線,避開那些討厭的阻礙物,鼇拜感覺到腳步聲靠近,他想動,但墜落時他的兩條腿被戰馬的軀體壓在身下,現在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魏隊正,這裏有個受傷的滿人!”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過來:“不知道軍令嗎?殺了他,我們沒功夫照顧傷兵!”


    那個稟告的士卒有些膽怯地說道:“他……他好像是個大官!”


    一麵靴底踩在鼇拜的臉上,強迫他麵朝天空,頭頂上,是鐵灰色的天空。


    可見的視野從五百步到五十步,再到五步,明軍的鐵炮仍然在咆哮,如一群不知疲倦的猛虎。


    “這就是鄭秋的火器軍嗎?成千上萬門鐵炮啊……”齊爾哈朗立馬遠眺:“鼇拜這個蠢人,你自己尋死,可害苦了我!”


    這一戰帶給他的震撼,改變了他對戰爭的看法,他沒打過幾次仗,從前他經常跟在黃台基身邊處理朝政。


    當年八旗不睦,齊爾哈朗堅定地站在黃台基身邊,幹掉了莽古爾泰和阿敏,又逼退了代山。


    後來杜爾滾咄咄逼人時,也是齊爾哈朗同意兩黃旗退讓一步,把滿清的皇位送到福臨頭上。


    “攝政王啊,為什麽要派我來打這場仗呢?”齊爾哈朗心中有怨氣,他知道,他來到淮揚可以鎮住兩黃旗的強兵悍將,而且杜爾滾信任他絕不會讓滿清分裂。


    不知過了多久,一騎疾馳而來:“啟稟王爺,鼇拜部已經潰散,隻有數千騎退迴來。”


    “那個蠢貨呢?”


    “未見鼇拜,聽一個逃迴來的親兵說,他被鐵炮擊中,死在戰場上了!”


    齊爾哈朗大怒:“那也要把他的屍首帶迴來,他是我大清的巴圖魯啊!”


    侍衛這時又道:“奴才問了……那個士卒說,說鼇拜被明軍鐵炮擊中,屍首……”


    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屍骨無存?”齊爾哈朗接上他的話,他發現自己無法再責怪鼇拜了,他有什麽理由責備一個死人呢,一個為滿清戰死的巴圖魯。


    “傳令,命博洛和李棟撤軍,本王在此接應!”


    “嗻!”侍衛匆匆離去。


    模糊的原野上不知是誰點燃了第一個火把,鄭秋部仍然在前進,他們執著的走向齊爾哈朗的方向,炮聲稀疏了許多,隻有聽見前方有動靜時,明軍才會打幾門直射炮探探路。


    月光像一層水銀鋪展在地麵,讓士卒們避開腳下的屍骨,七八裏外傳來了悠長的牛角號聲。


    清軍左右兩翼兵馬逐步擺脫戰場,李棟和博洛各留下三千騎兵斷後,主力兵馬且戰且退。


    “齊爾哈朗不會來了!”鄭秋有點失望,這不是他預想決戰時機,以至於他沒有機會把炮彈宣泄到清軍主力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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