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臻想著王逝的話,同時被他進言時意氣風發的神態吸引,這個瘦弱的身軀中,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熱情。


    這樣的人表麵看上去淡薄安然,一定很在乎權力吧,倒是陳瓏拿得起放得下,揮揮手放棄吏部尚書職位,迴鬆江府老家耕種為生。


    郭臻見王逝說的起勁,順水推舟道:“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遵命!”王逝大喜,兵部尚書的位置穩了,他的喜悅感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忘記了掩飾。


    郭臻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直到王逝醒悟收斂動作,他才露出會意的笑容。


    議事完畢,王逝告退。


    每個從這座書樓中走出去的朝臣,在出門之前都能看見一張巨大的地圖,王逝也不例外,他曾經把這份地圖記在腦海中向西番的傳教士求證,連常年在海上行走的商旅也不能盡數知道那座地圖上標明的陸地。


    但是,多少年來,中原的威脅都是來自北方的草原。


    王逝努力想從每個細節猜出攝政王郭臻在想什麽,隻有那樣,他才能在朝堂中立於不敗之地。


    今天內閣送來的呈文沒有什麽緊要的事情,王逝離開後,郭臻傳令召見兵部尚書錢肅和兵部左侍郎陳熙。


    兵器工坊給軍中提供殘次火銃的影響要遠比那些人想象的大,王家放棄工坊,這是對王家的懲罰,但責任並不僅僅在王家,兵部有監事司專門管理火器。


    郭臻最不能容忍的是兵部在這件事的處理拖遝,錢肅應該早就知道了,他把自己當做不管事的隆武皇帝了嗎?


    書樓的南北窗戶都半掩著,初夏的風來迴竄過,翻開桌上的呈文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等待的空暇中,郭臻無意識中抬頭看見案桌兩側擺放著的兩尺多高的呈文,這是七天內累計的奏折和呈文,送到他案頭的每一件都關係到無數人的命運。


    聽說明太祖曾經每天處理朝事到深夜,但郭臻實在不想把餘生埋在這些無止境的案牘中。


    想到明太祖,郭臻自然聯想到史書中對明太祖的描述,以明太祖秉性,這件“火銃案”會讓不少人掉腦袋吧。


    “錢肅年紀大了,給他一個體麵告老還鄉的機會。”郭臻暗中做出決定,至於陳熙,實在是可惜了。


    巳時過半,陽光從南邊的窗戶中照射進來,錢肅和陳熙在書樓前請見。


    郭臻命侍衛把二人領進來,沒等兩人行禮完畢,他直接問道:“錢尚書,你是何時得知那四千杆火銃是廢品的?”


    錢肅顫顫巍巍站起來道:“李將軍的文書是四天前到的,我立刻徹查此事,昨天才向攝政王呈文。”


    “可王殷昨天來本王這裏說他早就知道了,那批火銃沒到李亨軍中,他便知道是次品,他還說兵部也有人知道此事的實情。”


    錢肅呆住了:“不……不可能!”


    郭臻追問道:“為什麽不可能?王家工坊發出的火銃他們自己不知道質量嗎?陳侍郎,你總管兵器清單,你說是不是呢?”


    攝政王已經知道實情了嗎?


    陳熙脊背冒出一層冷汗,他剛要說話,聽見身邊的錢肅苦笑道:“王爺,王家或許知道,但兵部確實不知情,王家這麽做,至兵部於何地啊?”


    薑還是老的辣,一切空口無憑,隻有李亨的文書為證。


    郭臻冷冷說道:“本王已讓王殷把武器工坊轉讓給範家,並請大理寺議王振之罪。”


    對王家處罰如此之重,錢肅明白了郭臻的意思,他屈膝跪地道:“兵部察事不明,臣領罪,請辭兵部尚書一職。”


    陳熙膝蓋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跪下陪同請辭。


    郭臻盯著他,陳熙低著頭,雙膝微微顫抖。


    錢肅見勢不妙道:“王爺,老臣執掌兵部不善,陳侍郎廉潔幹練,乃國之幹吏,請王爺開恩。”


    “錢尚書起來吧!”郭臻歎了口氣道:“迴去讓監理司的人自己到大理寺報到。”


    他突然覺得給王逝配一個陳熙這樣的侍郎,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王殷以放棄武器工坊為代價,換取了王逝上任兵部尚書,範永鬥是“火銃案”中最大的受益者。


    朝中複興社和身為吏部尚書的馬英都覺察到了危機,再敢對戶部改製陰奉陽違的人隻怕要到倒黴了。


    王家和範家的武器工坊交接非常簡單,工匠們仍然在日以繼日忙著手頭活,隻不過換了東家,範永鬥力行平穩交接,薪水和工時照舊。


    五月底,湖廣軍的秦鋒、金桓,廬州軍李亨,淮揚軍鄭秋、林毅以及崇明島水師統領施福來南京議事,隨後各歸原處,江南和湖廣府兵再次集結北上。


    密探日夜兼程北上,把江南兵馬異動的消息送往北京城。


    淮揚直麵明廷最強大的軍隊,集聚了滿清的精銳,為了防止鼇拜等兩黃旗的武將趁他不在時獨攬兵權,杜爾滾迴京之前,把兵權劃做四份,鼇拜隻能領本部兵馬。


    五月春風綠四野,與南京城的日益繁榮相比,北京城顯得肅穆而冷清,街頭百姓和士卒沒精打采,相互見麵不敢露出半點喜色。


    遏必隆迴京了,在他到達京城之前,朝廷已經知道了河套之戰的結局,漠東聯軍幾乎全軍覆沒。


    太後大玉兒喪父,大小也算是個哀事,當然,朝堂中稍有見識的人開始憂心遼東後院起火。


    遏必隆狼狽不堪,一入京城,便被投入大獄,那座豪格曾經住過的大獄,他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他想見的人。


    從草原和邊關傳來的消息越來越緊張,八旗幾位重臣聚集在皇宮中,齊爾哈朗、代山和杜爾滾站在那裏互相揣測著對方的心思。


    大玉兒眼睛紅腫,神情萎靡,仍然要強撐著身子主持大局,草原之敗,上三旗勢力損失慘重,她失去了來自娘家的支持。


    慈寧宮中氣氛壓抑,杜爾滾目光嚴峻目視前方。


    牆壁上掛了一副山水圖,田間炊煙嫋嫋,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杜爾滾對漢文化的了解來源於三國演義等幾部小說,麵對這幾人,他不想說話,也沒必要說話。


    齊爾哈朗低頭看著地麵。


    代山一雙眼睛眯著,好像有些打瞌睡,他年紀確實很大了,而且去年冬天得了重病至今未愈,若不是此次朝議關係滿清國運,他不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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