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熙揉揉發脹的眼睛,在外人看來,兵部是個肥差,但他知道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哪裏敢收軍鎮的銀子。


    一直忙到下半夜,小吏們才把預計發往李亨軍的兵仗、號服和火器對上賬目,陳熙擬好公文後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放鬆心神趴在桌上疲倦的睡去。


    辰時,兵部尚書錢肅給這份公文蓋上兵部大印,這才發送往兵仗監理司。


    三家武器工坊將按照公文要求交割武器兵甲,兵部派令吏隨行押運,走水路運送往廬州。


    武器儼然已經替代生絲成為最掙錢的買賣,攝政王郭臻把武器轉為私人製造,朝野反對聲不絕於耳。


    直到現在,內閣還一直在謀求收迴兵器權,不過,誰也無法否認,三家武器工坊製造出來的兵甲火器更為優質,且新式火器層出不窮,一改從前兵備廢弛的模樣。


    聽說鎮海王和鎮西王也想從南京購買一些火器,但攝政王郭臻不許,三家武器工坊誰也不敢背著攝政王郭臻私下裏做交易。


    這幾年,武器工坊賺取了巨大的財富,但沒有攝政王郭臻的支持,他們不但無法保住財富,隻怕連家族的安危也是個問題。


    黑夜中,細雨落在院子裏的梧桐樹葉上,發出如蠶蟲破繭的聲音,兵部的燈火慢慢熄去,再過兩個時辰,南京城便會從沉睡中蘇醒。


    幾輛馬車停在離兵部不遠的街道拐角處,幾個兵部的官吏出門後,立刻被馬車接上去,林家、王家和朱家都有人在緊緊盯著兵部的燈火。


    如今兵部尚書錢肅年長,不管雜事,兵部左侍郎陳熙總管武器訂貨,攝政王郭臻極少插手雜事,陳熙不會過分傾向一家,但他手中的筆稍稍偏一點,那也是幾千柄百鍛刀,幾千副鎧甲。


    陳熙很守本分,對於三家的拉攏油鹽不進,幾家工坊隻能在兵部下各司主事中找人合作。


    早一天知道訂單的份額,各家工坊能做出及時的反應,因為他們都不可能保證充足的庫存,那些都是銀子。


    在潤物無聲的細雨中,南京城迎來了清晨,巳時,陳熙把公文呈給兵部尚書錢肅,才放心辭別,準備迴家歇息。


    他才走出兵部衙門,一輛裝飾別致的馬車剛好走到門口停下,一個身穿六品朝服的官員從馬車上走下來。


    那人見到陳熙出門,連忙迎上去行禮:“陳侍郎。”


    陳熙看清楚來人,連忙還禮,來人的品級比他低,但他不敢有絲毫倨傲:“範主事。”


    範永鬥笑道:“陳侍郎有空閑嗎?”


    陳熙不喜歡這個銅錢氣息太重的人,淡然迴道:“範主事有何事?”


    範永鬥不以為意道:“下官想請陳侍郎到玄武坊坐坐。”


    陳熙迴答的極快:“本官昨天忙了一夜,現在極為疲倦,隻怕不能應範主事之邀。”


    範永鬥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仍然很尊敬的還禮:“敢問陳侍郎何時有空?”


    陳熙想了想道:“三天後吧!”


    範永鬥彎腰恭送陳熙離去,然後自己登上馬車,馬夫策馬,往玄武湖方向駛去,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到達玄武湖邊。


    陰天,玄武湖被一層霧氣籠罩,這裏原本是偏僻之地,在郭臻刺殺案後,才日益興起。


    日升昌號的總號也建立在這裏,日升昌號周邊寸土寸金,什麽綢緞莊、茶葉坊,大明各地商號會館等等,這幾年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範永鬥的馬車停在玄武坊側門,他一下馬車,立刻有管事迎上來,玄武坊中有一條偏僻的通道,專門為貴人準備。


    管事領著他走進一座雅致的院子門口,一個中年男子正候在那裏,正是王殷。


    王殷見範永鬥走過來,作揖招唿道:“範兄!”


    “王掌櫃!”範永鬥攤攤手:“我的麵子也不好使,陳熙真是有名的臭脾氣。”


    王殷讓開院子門,兩人並肩走進去,他輕歎道:“他隻怕猜到是我請你找他。”


    範永鬥搖頭道:“他是有功名的人,表麵上尊重我們,其實隻是看在攝政王的麵子上,心裏還是瞧不起我們。”


    王殷憂心忡忡道:“那件事隻怕擋不住了,我那個兒子這次真是捅了個大簍子。”


    兩人入屋坐下,範永鬥道:“不如請楊尚書出麵,我們都是晉人,戶部與日升昌號來往甚多,楊尚書近來也是被南人煩透了。”


    王殷搖頭苦笑道:“說實話,我真是有些畏懼楊尚書,不敢開口相求。”


    說到這裏,王殷長歎一聲道:“唉,要是我那堂弟在南京,也許尚有補救的餘地。”


    範永鬥小聲透露道:“王侍郎這次招攬大西賊功勳卓越,先是李定求降,再是孫望求降,錢肅年老了,我聽說攝政王有心讓他接替兵部尚書一職。”


    這本是好消息,此刻就像一顆悶雷敲在王殷頭頂,他發呆片刻,跌足道:“這可如何是好!”


    王逝送來李定求降消息七天後,西南又有一封緊急文書送入攝政王府。


    大西軍孫望上書求降,並派使者潘峰前來南京覲見,孫望這次十分謙卑,不再要求封王,隻求雲南提督一職,並請朝廷往雲南派巡撫。


    王逝的呈文送到郭臻案頭時,兵部的命令才發出去,內容是封李定為永寧將軍,與劉文所部共同經營貴州防禦。


    郭臻已經知道李定所部全軍覆沒,但王逝上書說李定在大西軍中素有威望,極力推薦他與皮熊共同負責貴州防禦。


    孫望偷襲羅雄州之後,李定曾向朝廷提出不攻打大西軍的條件,當然也就不算數了。


    隻是沒想到孫望也緊接著求降,打了王逝一個措手不及,也把郭臻推入非常為難的境地。


    書房中,郭臻拿出王逝的兩封急報,看了又看,拿起毛筆又放下,他無法拒絕孫望投降,不費一兵一卒平定大西軍的誘惑在向他招手。


    孫望桀驁不馴也罷,陰險毒辣也罷,郭臻部下中也不乏這種人。


    閩粵、四川已俯首稱臣,大西軍分裂後,孫望能識時務做出這般舉措,並不為奇。


    王逝說李定有大將之才,但他不可能因為李定個人的恩怨讓幾萬人上戰場,因為他是大明的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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