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瓏來的時候,郭臻正在看書,那本曾經被高慧君從床上蹬到地下的《呂氏春秋》。


    林虎把陳瓏引進書房,郭臻已經把書放下,一張棋盤擺放在眼前。


    陳瓏朝郭臻恭敬行禮:“大將軍!”


    兩人是未來的兒女親家,也是上下級。


    郭臻擺手示意林虎出去,指著棋盤說道:“陳總督,好久沒有與你對弈了!”


    “大將軍!”陳瓏緩緩坐下:“我不是來與你下棋的!”


    “有什麽話,下完這盤棋再說!”


    “我……”


    郭臻先取一顆棋子放在石盤上,響聲清脆悅耳。


    陳瓏有些無奈,隻好緊跟。


    離兩人在寧波總兵府對弈已經過去四年,郭臻仍然不是陳瓏的對手,一盤棋下了一個時辰,郭臻棄子認輸。


    陳瓏一邊收棋子,一邊低聲說道:“大將軍,收手吧!”


    “這盤棋,你能下成平局嗎?”郭臻拿起棋盤旁邊的書合上:“《呂氏春秋》是一本好書!”


    呂不韋為秦國昌盛立下汗馬功勞,最終難逃飲鳩自盡。


    陳瓏手中的動作停下來。


    郭臻目光直視陳瓏:“所有的內幕你都看見了,我在湖廣血戰,南京城的人在幹什麽?”


    陳瓏聲音低沉:“陛下在害怕!”


    “他害怕,我也害怕!”郭臻右手覆蓋在書的封麵上:“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死後,江南的人還要剃發留辮!”


    郭臻為了逆轉大勢費盡心力,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無法讓他讓步,更何況是那些對他毫無意義的忠義虛名。


    陳瓏手指挪動,重新把棋子撿迴棋盒,歎息道:“現在不能廢帝,否則天下亂矣!”


    “魯王與我有舊,若不是張振死的冤枉,我早把他請到南京城了!”


    說話的功夫,陳瓏已經把棋子收拾好,他覺得眼前的郭臻就是一塊堅冰,他無法將郭臻融化:“大將軍,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進退之間,請自斟酌!”


    “容我再想想!”郭臻靠在椅子上,沒有送客,這是很沒有禮儀的做法,陳瓏已經顧不上這個。


    陳瓏走後,王逝入門。


    棋盤還擺在那裏,王逝一臉壞笑,問道:“輸了?”


    “知道你還問?”郭臻一巴掌拍在棋盤上,再指著王逝笑罵道:“你該多練練,別讓我像求著他似的。”


    “大將軍與陳總督成為親家後有的是機會!”


    “我這是找虐嗎?”郭臻恢複正色:“該到攤牌的時候了,南京城的事情不能拖太長時間!”


    事情的確不能拖太久。


    三個被郭臻任命為審問“刺殺案”的主官,一個是內閣首輔,一個是複興社名流江南總督,另一個是鎮國大將軍府的主簿。


    這三個人代表了江南乃至湖廣大部分人的利益,由他們共同做出來的決定,要比郭臻強行用暴烈手段實現自己的目的受到的反對小得多。


    閩粵、廣東乃至雲貴沒有理由因為“刺殺案”引發的人事變動反對朝廷,當案子無法再查下去,那便不用再查了。


    馬英、陳瓏和王逝坐在一起,剩下的就是討價還價。


    陳瓏和王逝在南京城沒有宅子,聚會的地點選在馬府。


    馬英兩任南明內閣首輔,在大明收複南京後,他認為前次的宅子給他帶來黴運,重新選的住宅離夫子廟不遠,專門請風水先生看過,乃是旺宅。


    馬英不會虧待自己,換的宅子仍然是南京城內少有的精致庭院,這幾天府中很消停,原本在南京城內橫行霸道的家奴都躲在家裏不敢出去。


    因為,三天前,馬英才把兩個家奴打的在床上爬不起來。


    王逝先到,與馬英閑聊好一陣後陳瓏才來,到了這裏,兩人立刻覺得西營總兵府像個乞丐棚。


    王逝像個主人般張羅,領著陳瓏在庭院中轉悠,說笑道:“陳總督,你看看馬首輔的眼光,我在江南從未見過如此雅致的庭院!”


    三人邊走邊聊,等在廳堂坐定後,閑扯了小半個時辰才進入正題。


    馬英為內閣首輔,是名義上的主審,先引出話題:“大將軍遇刺案事關重大,得陛下和大將軍信任,由我們三人查訪此案,如今期限將至,案情的脈絡也差不多都理清楚了,我們三人要共同出一份結果,也給世人一個交代!”


    馬英話中把皇帝與郭臻相提並論。


    王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馬首輔是主審,該由您出結論!”


    陳瓏插話道:“此案查訪到現在,無疑何騰是主謀,從者為鄭森!”


    “鄭森還有同謀!”王逝緊跟一句,他說的每句話都代表郭臻的意思。


    鄭森的同謀指的是秦淮河畔那些士子和從宮中揪出來的小太監,陳瓏還想給隆武皇帝留一份情麵,如果把那些太監都處死了,隆武皇帝的顏麵將蕩然無存。


    馬英與陳瓏聽了王逝的這個說法,都沉默了,眼睛盯著王逝,想聽郭臻到底要怎麽樣。


    “所有被抓起來的人都有罪!”王逝說話中氣十足:“何騰和那兩個刺客當斬首示眾,宮中閹人興風作浪,不殺不足以平軍心,侯域等士子不知為國效力,反而在前方士卒流血流汗時作亂,當革去功名!”


    “一百多人全部要革掉功名啊!”陳瓏歎息,他是十年寒窗出來的,知道想考中進士有多難。


    被革去功名後,那些人的身名和財富無疑從天上墜入地獄,文官一向珍視士子功名,這樣做也僅次於取他們的性命了。


    “當然!”王逝迴答的很幹脆:“不但要革去功名,還永遠不許再參與科舉!”


    間歇片刻,王逝又補充了一句,語重心長地說道:“大將軍仁慈,不願意見太多的血!”


    廳堂中安靜片刻,都在迴味王逝話中的威脅。


    不等陳瓏再說話,馬英點頭讚許道:“這樣處置合情合理!”


    其實這些馬英都不關心,哪怕郭臻把那一百多個士子全斬殺了,與他馬英何關?那些複興社士子與他冤仇頗深,他關心的是這件案子結束後朝廷的變動。


    “鄭森該如何處置?”陳瓏提到剛才王逝漏掉的那個人。


    “此乃軍中之事,大將軍自有處置!”王逝從衣袖中掏出一份名單出來:“近來大明諸事不利,危機四伏,湖廣的襄陽一直攻而不克,東虜又隔江陳兵威脅南京。”


    “內閣幾位大學士平日裏,空談者多,做實事者少。”


    “大將軍心憂國事,昨夜擬了一份名單,要把朝中格局變一變,引入一些幹吏,請兩位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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