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瓏帶著馬英進城,路上馬英說明來意,暗中向陳瓏打聽消息,他以為郭臻現在絕不會冒著與隆武皇帝鬧翻的危險,所以才主動請了這個命令。


    有些事情看起來很複雜,隻有看透形勢的人才知道,那就是送上手的功勞。


    陳瓏很謹慎地迴道:“馬閣老,這事實際上是江南總督府的方智在主管,我隻是掛了個名而已,王爺如今不在城內,他迴來後一直住在西湖的別苑當中,馬閣老明天可以親自去拜見詢問。”


    馬英聞言一怔,好一會才問道:“陳巡撫,對於朝廷開科取士這事,你怎麽看?”


    陳瓏弓著眉頭走了十幾步,才迴道:“朝廷開科取士是大事,與江南總督府找幕僚不是水火不容。”


    馬英試探著問道:“鎮南王願意把此事放在科考之後嗎?”


    陳瓏搖頭,不再多說,他與郭臻的關係太過親密,有些話不好直說,無論對郭臻支持還是反對,都會對才安穩的江南產生巨大的影響。


    至少,在解除滿清的威脅之前,江南總督府的地位不可動搖,但郭臻近日的作為,讓他越來越無法安心。


    武將太強,已有喧賓奪主之勢,難怪皇帝不安心,他們這些文臣也多在觀望中。


    馬英在杭州城中住了一宿,次日前去西湖邊的鎮南王府拜見郭臻,他特意挑準了時間,亥時出發,半上午到了西湖邊。


    不知是故意還是偶然,郭臻不在家,王逝出來接待:“馬閣老,王爺去西湖邊散步去了。”


    馬英很乖巧地迴道:“無妨,我在這裏等王爺迴來。”


    宰相門前三品官,他與王逝是老相識,郭臻初始與方安聯係就是王逝出麵的。


    王逝指向水波蕩漾的湖麵,說道:“王爺最近常到西湖邊遊賞,有時候中午也不迴來,馬閣老要是有急事,不如隨我去那邊看看。”


    馬英仔細觀察王逝的表情,稍作猶豫後,點頭應允道:“王爺好有雅致,滿清在江北駐紮大軍,王爺視之如糞土,在我大明再找不到第二人了,那就有勞王主簿了。”


    秋天的西湖,像一個才渡過人生最燦爛時候的婦人,雖然有些蕭索,仍然可以看出徐娘半老的豐腴。


    王逝走的很慢,馬英沒有一點心思在沿途的風光上,兩人且走且說話,王逝絮絮叨叨訴說郭臻近日的操勞,江南各地繳納的糧餉不足以供應軍餉,將士兵甲和火器不足。


    馬英隻能頻頻點頭。


    兩人走了半個時辰,見到前麵有兩個甲士站在一座小拱橋頭。


    王逝快步走過去,問道:“王爺在哪裏?”


    “王主簿!”兩個甲士先見禮,再看馬英的衣裝,知道是個大人物,指著前麵說道:“王爺一刻鍾前才從這裏過去。”


    王逝顯然知道郭臻在這裏,兩人繼續前行沒多久,又見到十幾個騎兵守在路邊。


    “王爺就在前麵!”王逝腳步加快,到近前命親兵營前去通報。


    那親兵營統領年紀輕輕,站在那裏不似其他人那般冷峻,開玩笑地說道:“難得王主簿能找到這裏。”


    不一會功夫,林虎出來迎接:“王爺在裏麵!”


    馬英隨王逝往裏,他是朝廷的欽差大臣,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拜見郭臻,其用意已不言而喻。


    往裏走了半裏路,郭臻正背身站立。


    林虎停下腳步指向那裏:“王爺在那!”


    王逝也隨之停下腳步。


    馬英獨自前行,腳步踩著鬆軟的土地上沒有聲音,見郭臻正對著一座墳墓在發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郭臻扭過頭來說道:“馬閣老,讓你久等了!”


    馬英鬆了口氣,答道:“哪裏哪裏,王爺好生愜意,讓在下心生羨慕!”


    “西湖是個好地方!”郭臻走到馬英身邊,指向身後的那座墳墓:“嶽武穆安息在此,更讓這裏令人神往!”


    馬英目光掠過,才知道這是嶽飛的墓碑,嶽飛葬在西湖之側。


    “王爺忠君為國之心,可比嶽武穆!”馬英此話一出口,立刻後悔不已,嶽飛的下場可是很不好。


    郭臻冷笑迴道:“我豈能與嶽武穆相比!”


    郭臻的笑容讓馬英心底發寒,好像嶽飛的命運已經在昭示郭臻的未來。


    前年,馬英是弘光朝內閣首輔,眼前這個人深夜到他的住處拜訪,表示對大明的忠心,那時的他對大明也是一片忠心。


    去年,江南劇變讓很多人顯露出原型,他挺過來了,但眼前這個人已經爬到離最高的位置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王爺收複江南的功勳,與嶽武穆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嶽武穆因莫須有的罪名而死……而我隻怕死後無法葬在這麽好的地方!”郭臻語氣不善,讓馬英滿肚子的話無法開口。


    郭臻說出來的正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擔心,這條路走下去,不再受自己的控製,不是他想如何,或是不想如何,這就像一片叢林,隻有一個王者在食物鏈的最高端。


    “王爺,江南百姓會記住您的大恩。”馬英幹笑一聲,然後轉入正題:“我此來是奉陛下之命。”


    “陛下有何吩咐?”


    “王爺準備開考取士,陛下也準備開科取士,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江南總督府把開考的事往後推一推,等朝廷科考之後再進行。”


    “朝廷何時開科,我怎麽不知情?”


    朝廷中有什麽事能瞞過眼前這個人的耳目?


    馬英索性閉口,他隻需等待郭臻的決策,郭臻兩年前能顧全大局,不同左玉聯手清君側,今天就不會在這個節骨眼與朝廷公然對抗。


    郭臻在揣測隆武皇帝的心思,也有很多人在猜測他的心思,這是身居高位者必須要承受的結果。


    郭臻與馬英並肩在布滿軟草的路上緩步行走,過了許久,郭臻伸出兩個手指頭:“兩個月,我推遲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必須要開考取士,江南總督府急缺人手。”


    “好!”馬英鬆了口氣,他賭對了,這是一次試探,郭臻在測試隆武皇帝的底線。


    開科是好事,但好事也可能變成壞事。


    朝廷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準備開科取士難度極大,如果其間再出現什麽叉子,會讓朝堂的威望蕩然無存,希望那時不要有把柄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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