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晉商沒有像從前那樣到江南來預定茶葉,李成攻下大同府和宣府,讓山西的局勢也變得撲朔迷離。


    這個時候,聰明人大多躲在家裏,等局勢明朗,等兵荒馬亂的年代結束,隻是這樣一來,郭臻今年養這些兵就該有壓力了。


    這一次見史法,將決定郭臻的立場,恰巧他在南京,恰巧趕上了這場擁立之局,如果郭臻還在太白山下,這一來一往,恐怕皇位確定後,他都還沒弄明白其中的隱情。


    這場擁立之局,郭臻既然趕上了,當然不能白白錯過。


    兵部尚書府門外突然多了很多兵丁把守,前些天郭臻到這裏時還很幽靜,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也不為過,但現在卻是車水馬龍。


    小吏把郭臻引入偏廳後,便自顧自離開了,連杯茶水也沒給倒。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從門外進來一個青衣侍從,冷著臉說道:“郭總兵,我家老爺召見你!”


    郭臻跟著青衣侍從到兵部右廳門口,那侍從向裏麵拱手大聲稟告:“郭總兵帶到!”


    很快,右廳內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進來吧!”


    郭臻邁過門檻,見史法正悠然坐在太師椅上,絲毫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郭臻朝史法拱手施禮:“下官拜見尚書大人!”


    史法擺手示意郭臻站在一側,眉頭往中間一弓,滿臉不悅道:“你送來兩張帖子,到底是為何事求見本官?”


    郭臻佯作悲愴,迴道:“聖上蒙難,下官心哀,想請命北上討伐順賊!”


    史法聞言,臉色稍稍好轉,沉聲問道:“如今國尚無主,北伐之事暫且後論,更何況你麾下半數是水師,如何北伐?”


    郭臻昂首挺胸,毅然道:“既受國恩,當以死報效!”


    這句話倒是很合史法的胃口,他的臉色由陰轉晴,語重心長地對郭臻說道:“如今南京混亂,主上未定,本官今天給你批文,你且往軍器局把火銃和盔甲取走,立刻迴浙東,別在這裏摻和了,等主上定了,自然會召你北上!”


    史法確實還是把郭臻當做複興社自己人看,批給郭臻的兵甲和火器很慷慨,但郭臻如果想幹政,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是原則問題。


    “下官聽說馬總督想擁立福王,錢閣老想擁立潞王,隻怕這事要早點定下來,以安國心。”郭臻像是隨口說了這句話。


    可就這麽一句話,便讓史法才緩和的臉色猛然黑下來:“郭總兵,朝廷之事不是你可以擅加議論的,明天取了兵器,立刻返迴浙東,如果你敢留在南京幹涉朝政,本官便把你抓入大牢。”


    郭臻心中先是被史法唬了一跳,隨後暗自歎了口氣,他來之前雖然猜到了八成是這個結果,但心裏到底還是留了一丁點希望,現在,史法一盆水把他心底的一點小火苗給撲滅了。


    史法啊史法,既然你想要一條道走到黑,那就不要怨我了!


    郭臻出了兵部尚書府的大門,立即命羅靖想辦法往馬英的府邸送去一封信。


    馬英現在也是大忙人,留都兩個主事的人,他的名聲雖然稍遜史法一籌,但擁立之事怎麽也不可能繞開他的。


    擁立之事已經爭論了七八天,總有一方需要做出讓步,否則這大明朝沒了皇帝,什麽事都沒法幹。


    郭臻迴到客棧,先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緩和緩和心情,然後命林虎拿著史法的批文前往軍器局領取兵甲和火器。


    等林虎離開,郭臻又把王逝找來,將黑白棋擺上,準備殺上一局。


    郭臻心思鎮定,倒是對麵的王逝一直心神不寧,半個時辰之後被他屠了一條大龍,投子認輸。


    “大人……”


    郭臻舉手示意王逝不要說話,笑著說道:“明日我就要迴浙東了!”


    “那……”


    “你繼續做你的事,既然開始了,就要做個全套,成不成是另外一迴事。”


    王逝不敢再問,幾年相處,他把郭臻的脾氣摸得很透,決策未定時,郭臻會向各種人征求意見,可一旦主意拿定,隻會勇往直前。


    兩人又下了一盤棋,還是郭臻勝了,郭臻打了個哈欠,顯出倦意,王逝知趣告辭離去。


    過了今晚,郭臻最遲明天午後便要離開南京,史法的話可不是在開玩笑,武人幹政,得不到朝臣的支持,那不是在找死嗎?


    夜幕降臨後,外麵漆黑一片,羅靖像幽靈一般迴到客棧,在郭臻的門上輕敲了幾聲,片刻之後,兩人出門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中。


    郭臻連林虎也沒帶,街道上行人稀少,兩人步伐敏捷,七繞八繞,到了一座廣闊宅子的後門,羅靖上前搖動門環。


    沒過多久,小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麵出來一個帶著方帽的管家,手中提著一盞燈籠。


    “來了嗎?”


    “來了!”羅靖的聲音沙啞,領著郭臻走進去。


    那管家把門閂好,也不問話,領著兩人在後花園中轉了半天,到了一座燈火明亮的房間前:“總兵大人裏麵請,我家老爺已在等候!”


    羅靖和郭臻對視了一眼,在看到郭臻點頭後,隨那個管家退到遠處。


    郭臻走上台階,在雕花木門上輕敲了幾聲。


    “郭總兵,進來吧!”


    郭臻推門進去,馬英正拿著一杆狼毫,前方桌案上的宣紙墨跡未幹,顯出一個方正圓潤的“明”字。


    “大明現在正處於生死存亡的時刻……”馬英隻說了個開頭,偏頭仔細端詳才寫完的字,臉上的肌肉向上聳起來,看上去好像很滿意,等把狼毫放在筆架上,才接著說道:“平日裏將忠君愛國喊得再響,都是閑扯,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來誰是真正的忠臣,誰是奸佞小人……郭總兵請坐!”


    郭臻沒有忸怩,欠身坐下。


    “郭總兵在宣大任職過,我也曾在宣大當過巡撫,後來被閹人陷害,免職戍邊,直到阮兄向趙閣老大力舉薦才重新得以任用,不知怎麽的就糊裏糊塗成了複興社的對頭。”馬英翹起二郎腿坐在郭臻對麵,話匝子好像流水一般打開:“近日南京城中的傳聞想必郭總兵也聽說過吧。”


    郭臻微微點頭。


    “那請郭總兵如實說,擁立福王為君,是錯還是沒錯?”郭臻身為複興社之人,半夜來到他的府中,馬英問這番話有股理直氣壯的氣勢。


    “福王為聖上之弟,理當由他登基!”郭臻沒有含糊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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