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太原巡撫衙門前人頭攢動,官府早就貼出告示,今天要審問翟堂勾結滿清之罪。


    徐弘基端坐大堂中間,吳甡坐在側首,督撫營將士將翟堂從地牢內押出,一路上不讓任何人和他接觸。


    公堂之上,肅穆莊嚴。


    “翟堂,這張布匹你認識嗎?”郭臻將那張沾血的字布在翟堂麵前晃動。


    “不認識!”翟堂有氣無力。


    “這個人你認識嗎?”督撫營甲士端著一個木匣子放在台下,掀開蓋口,露出一棵石灰硝製的人頭,正是死在秦鋒箭下的奸細。


    “不認識!”翟堂好像隻知道說這一句話。


    “帶證人!”


    沒等那翟家護院走到身前,翟堂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改口道:“我認得,這是我商號的護衛副統領,但已經失蹤很久了!”


    “正是此人給東虜傳遞消息被我軍斥候捕獲,翟堂,你知罪嗎?”


    翟堂轉動腦袋,四周見不到一個熟識的人,於是硬著頭皮說道:“這不是我主使的,是他自己所為!”


    或許翟堂自己也覺得這句話沒有說服力,聲音越來越小。


    “上刑!”徐弘基隻說了兩個字,他今天所做所為,半數是給門外那些圍觀的人看的。


    吳甡挪動了一下屁股,轉過身去。


    “上刑!”衙役的聲音在公堂中迴蕩,這件事軍中將士倒是無法插手,皂役更加熟練。


    從夾棍到拶(zǎn)子,翟堂的慘叫一聲聲撞在範永鬥的胸口,讓張家口其他幾位東家都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第一天的審訊有半天在拷打,翟堂倒是嘴硬,一直沒有鬆口,因為他知道一旦招了,死的可不止他一人。


    翟家商號的掌櫃和護衛一個個登場,翟堂的慘狀就擺在眼前,問來問去,沒人能說出翟堂勾結滿清的細節,倒是把翟家商號向遼東販運糧食、兵器的事情越說越多。


    徐弘基命典吏一點點記錄清楚。


    傍晚時分,巡撫衙門後花園,徐弘基坐在石凳上,郭臻在一旁站著。


    “臻兒,翟堂一案要盡快結案,不久前已有一些人過來為他求情,說他勾結東虜一事不明,嚴刑逼供不是審案之道。”徐弘基說話的聲音有些清冷。


    “小婿會想辦法盡快結案!”郭臻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我們未必要對翟堂一家斬盡殺絕,但今天公堂之上得到的東西挺多,你拿過去給翟堂看一眼。”徐弘基指了指石桌上放著的公堂記錄。


    “是!”郭臻拿起石桌上的公堂記錄,作勢欲走。


    “先等等!”徐弘基叫住郭臻,問道:“你覺得我這樣做事粗暴嗎?”


    “小婿……”


    “宣大邊鎮已經爛透了,我想將衛所守將都換一遍,還想將被侵吞的軍屯都收迴來,你以為我有什麽辦法?無非是以毒攻毒而已!”徐弘基擺動衣袖,繼續說道:“張家口和殺虎口就像宣大鎮的兩個鼻孔,我如果狠心將這兩個鼻孔堵住,宣大鎮就徹底憋死了。”


    說到這裏,徐弘基的目光和郭臻對視:“臻兒,你之前已經占據了殺虎口商道,如果我將張家口的商道也交給你,你能多獲利幾何?”


    “小婿也無法給出準確結果,畢竟,張家口如果不和東虜通商,地位甚至不如殺虎口。”


    “東口幾大商號還有幾家可用?”徐弘基好像有很多事拿不定主意。


    “蒙古日益勢弱,如果切斷東虜貿易,東口隻能養活三四家!”郭臻猶豫片刻,說道:“而且那裏的誘惑會一直存在。”


    逃出塞的大明人,不可能任由擺在眼前的美味不張口,即使知道那會燙嘴。


    “但我決不能就此將張家口幾大商號,也即你們私下裏稱唿的遼東係商號一網打盡!”徐弘基歎了口氣:“莫說那幾家商號幹係了多少邊軍守備,知府太監,就是三邊的糧食,你恐怕也代替不了這幾家商號吧!”


    郭臻認同地點點頭,商盟目前的實力與遼東係商號的勢力差距不小。


    遼東係商號無一不是有十年名望的老字號,這些年大魚吃小魚,在範永鬥帶領下底子越來紮實,不是商盟後起之秀能比的。


    “翟堂勾結東虜死有餘辜,就讓他替張家口其他商號去死吧,他的家人會有一條生路!”徐弘基心中早有決斷,後續之事還需要郭臻具體去操辦。


    郭臻過去經常和遼東係商號打交道,由他出麵再合適不過,宣大對滿清這一仗似勝似敗,朝中尚無定論,徐弘基也不想因此在朝中激起爭議,以免偷雞不成蝕把米。


    “小婿知道了!”


    “宣府有些人不能再留了,具體的名單我會告訴你。”徐弘基站直身子,搖晃高大的身軀從郭臻身邊走過。


    巡撫衙門陰暗的地牢內!


    白天經受嚴刑的翟堂雙目緊閉,全身耷拉在木枷上,十根手指血肉模糊。


    郭臻來到牢籠外,一邊拍打木柵欄,一邊叫道:“翟堂,快醒來!”


    “是你!”翟堂睜眼看到郭臻,用攢了好久的力氣噴出一口血痰:“你竟敢騙我!”


    “你也不想想自己犯下的罪過,被騙也是活該!”


    “你……”


    “看看這個吧,這是你翟家商號掌櫃、護衛的呈堂證詞,都證據確鑿,你還不認罪嗎?”郭臻將典吏記錄在翟堂眼前搖晃。


    “我認不認罪有區別嗎?”翟堂冷哼一聲。


    “有,如果你承認私販糧草、兵甲出塞的罪名,並供出同謀,總督大人答應不再追究你勾結東虜的罪名,至少可保住你家人的性命!”


    “供出誰,範東家嗎?”


    “這些人!“郭臻從懷裏掏出一份名單。


    “原來你們有更深的算計,勾結東虜?哼,我認了嗎?”翟堂冷笑道:“現在官府最多給我定下斬首抄家之罪,隻要我嘴巴夠硬,不但能保住家人的性命,還能讓他們衣食無憂,你拿什麽和我交換?”


    “莫非你還沒嚐夠大刑的滋味?何必再遭罪?”


    “現在知道可憐我了!”翟堂露出譏諷的神情:“我要是告發了那些人,誰來照顧我的家人,靠你們嗎?”


    “你再好好想想!”郭臻起身走出。


    出門的時候,郭臻朝侯在地牢門口的皂役微微點頭,還沒等他走出甬道,就聽見背後傳來淒慘的叫聲。


    迴到大明後遇到的事情果然要複雜得多,心不夠黑,手不夠毒,便會事事掣肘,遠不如在塞外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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