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涼月一頓,顧不得手上傷口正流血,緊緊地看著夏清風腰間的那軟劍。


    “娘娘還是先處理傷口罷”夏清風微微一笑,抖落了外袍裏包著的五角暗器。那袍子不過是普通的錦緞,卻一點兒也沒被暗器損壞,一展,便又披迴了身上。軟劍也順勢纏了迴去。


    軒轅子離來不及問這夏清風究竟是何人,隻將涼月的手抬起來細看。那傷口都微微外翻了,血也是深黑色,看起來不太妙。


    “什麽毒?”帝王問獨孤臣。


    獨孤臣黑著臉看著手中的銀針,道:“百草毒,以百種毒草煉成,需要百種解毒草來解。這種麻煩死了的毒藥,司徒凝也當真用得出來。”


    軒轅子離心裏一沉,夏清風道:“獨孤大人的解毒丸可以抑製一段時間毒性的。明月山裏麵有很多解毒草,讓人去取就是了。”


    明軒帝一愣,轉頭看著夏清風道:“你如何知道?”


    明月山的山穀不是幾乎沒人進去麽?這人怎麽會知道裏麵有解毒草?


    涼月笑了,一雙眸子裏泛著晶亮的光芒。剛剛心下還有些不確定,現在也都明了了。


    “大師兄。”


    低低的一句,震撼了殿裏的幾個人。獨孤臣一臉呆滯地看著夏清風,半天才道:“他就是你的師兄麽?”


    帝王更加震驚,下意識地將涼月往自己懷裏一帶。


    夏清風輕笑了一聲,眉宇間都是從容之色,看起來比以前看見的夏清風,成熟穩重了不少。這才是真正夏清風的氣度麽?


    “竟這樣長時間才認出我,當真好是傷心。本以為馴龍鎮之前你就應該發覺,但那時我看著,你正陷情局,竟然一點兒也沒注意到我。”夏清風說著,走近了涼月,伸手從懷裏掏了一隻盒子,打開,裏麵是一隻很小的蟾蜍。


    “你做什麽?”帝王微微皺眉,很是不爽地看著他問。


    “涼月手背上的傷口,不處理難不成就晾著麽?”夏清風撇嘴,忍不住喃喃說了一句:“沒見過這般小氣的男子,好歹我還是涼月的師兄,當初在明月山一起長大的時候,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軒轅子離咬牙,聽見懷裏的女子低笑出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腰。


    怪不得一見麵就送涼月手鐲,也怪不得莫名其妙混進了京都府衙還混進了皇宮。這夏清風怕是衝著涼月來的吧?師兄妹情深?哼。


    “陛下不用擔心,那蟾蜍我認識,六年前大師兄去天蟾山求來的吧,想不到現在還活著。”涼月微笑著說了一聲,將受傷的手遞到夏清風麵前。


    三個徒弟,虛無老人最苛刻的就是大師兄,最寵的就是她。小時候兩個人還經常打架,那時候可半分沒把涼月當女子看待,隻因師父偏心,就非打一架不可。涼月也是不服輸的勁兒,當真與他動起手來,兩敗俱傷為止。


    可是後來有一次,大師兄差點從瀑布的懸崖上掉下去,是涼月拚了手臂不要的危險將他拉上來的,那時候大師兄十一歲,涼月六歲。


    再以後大師兄就對涼月極好了,二師兄也樂得兩人和諧,三人每天一起習武。明月穀的規矩是虛無老人定的,滿十二歲則可以出穀闖蕩。於是涼月七歲那年,大師兄就出穀了,並且不出意料,他不入官府,卻遊走各地查訪冤假錯案,短短兩年就有了極大的名聲。虛無老人雖時常感歎大師兄武藝上的造詣不高,但是大師兄如此,師父還是很高興的。


    蟾蜍乖乖地吸著涼月傷口上的血,頗有靈性的樣子。涼月卻一直盯著夏清風看,看得帝王的臉色越來越黑。


    “夏愛卿的臉有什麽不對麽?”軒轅子離悶聲問了涼月一句,手伸到涼月手下托著她的手腕,讓她不那麽累一些。


    “師兄易容了,他以前不是這個模樣。而且,易容的痕跡我還看不出來。”涼月細細地打量了夏清風一會兒,對帝王笑道:“您看得出來麽?”


    軒轅子離抬眼看去,隻覺得眼前這臉礙眼得很,倒是看不出什麽痕跡。臉的周邊輪廓也沒有縫隙,不知道是如何易的容。


    夏清風摸了摸自己的臉,嚴肅地點頭道:“原來是這個的原因,我說涼月為何不認得我,原來那張臉好看多了。”


    眾人:“……”


    獨孤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蟾蜍,直到它吸完黑血,才將涼月的手包了起來。


    “這東西喝那麽多毒血,不會死麽?”獨孤臣好奇地問了一句。


    夏清風將蟾蜍收了起來,放迴袖子裏,道:“本來就是毒蟾蜍,哪裏會因為這點兒毒就死了。沒事的,現在讓誰去明月穀取藥就好,要熟悉陣法的話,隻有我去了。皇上準假麽?”


    軒轅子離瞥他一眼,沉聲道:“快去快迴。”


    涼月看了夏清風好一會兒才迴過神,歎息道:“那麽多年不見,大師兄似乎強大了很多。明月穀的陣法我改了一次,已經生成了新的,你迴去試試好了。”


    “難不倒我的。”夏清風咧嘴一笑,深深地看了涼月一眼,轉身便往外走去。


    涼月看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商琢玉,大師兄,你的名字還是換迴來好聽一些。”


    帝王挑眉,看著那人的背影在門口頓了頓。夏清風側過頭來,笑著道:“在野則為商琢玉,入朝還是夏清風來得好。”


    言罷,繼續走了出去。


    “商琢玉?”獨孤臣微微皺眉:“這名字好熟悉。”


    軒轅子離嘴角微抽,將涼月抱起,往淨月宮走:“商琢玉你當然應該熟悉,不是說是江湖上有名的鬼醫以及斷案高手麽?經常與你這神醫相提並論。”


    此話一出,獨孤臣恍然大悟。對啊,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醫,據說能起死迴生,就是他啊。估摸著明月山裏的人都是半個神醫了罷,那麽豐富的藥材。嗯,當然,冰塊兒這種傻子除外。


    不過,夏清風,商琢玉。下清風,上濁雨,這人可真有意思。


    ……


    剛進淨月宮,摘星和攬月就迎了出來,封尋不在,她們還當真擔心主子一個人去禦書房會出什麽意外。這會兒看見帝王抱著主子迴來,手上還包紮著傷口,可把幾個丫頭嚇壞了,連忙去收拾好床讓涼月躺好。


    “怎麽弄的?”芍藥著急地走過來,看著涼月這模樣,驚得臉色微白,連忙跪在床邊查看她的情況。


    “姑姑不用緊張,小傷而已。”涼月不好意思地道:“不是特別嚴重,別擔心。”


    軒轅子離沉默了半晌,突然看著旁邊的獨孤臣道:“誰出的主意讓她去禦書房的?”


    獨孤臣脖子一縮,幹笑道:“肯定不是我……陛下您息怒……”


    涼月扯了扯軒轅子離的衣擺,跟著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這位主兒三令五申不準她出去來著,還特意讓布曜在外麵守著。隻是今天恰好封尋和布曜都有什麽事,一起出宮去了,她聽聞禦書房有事,就……就配合了獨孤臣和大師兄一下。


    估計這些給帝王知道了,兩人會被丟進天牢。作為一個好師妹和一個好朋友,她還是自個兒擔了吧。


    “您要給司徒家罪名,我隻是去幫了個忙而已啊。”涼月眼神無辜地看著軒轅子離:“我做錯了麽?”


    明軒帝冷冷地看著她道:“你可以不用自己去,讓誰帶個信朕都可以過來。今天要是沒有夏清風,你該怎麽辦?朕若是沒能護你周全,誰來還朕一個顧涼月?”


    涼月臉頰微紅,幹笑著賠罪:“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帝王微微眯了眯眼,道:“朕搬到淨月宮來,還是你搬去乾元宮,你選罷。”


    軒轅子離失去理智了。獨孤臣呆愣地聽著,隻覺得這會兒帝王渾身都是冰寒的氣息。想起剛剛那場景,也是太危險了。沒有人想到司徒凝的武功那樣高,涼月反應若是再慢一拍,那就……


    “陛下,大事未完。涼月的事情,您可以放一放。”涼月正了神色,仰頭看著帝王道:“皇後逃宮,雖然已經被廢,但是也必定會起不小的波瀾。目前京城尚有的司徒家勢力,必須完全拔除,才能在司徒赫宇班師迴朝之時擋住一二。”


    軒轅子離按住涼月的肩膀,道:“這些事情,朕會一一做好,你不要擔心。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軟肋是你,所以保護好你,我才可以去爭這天下。涼月,你可懂?”


    心裏一顫,涼月呆呆地看著帝王。他的眉目間有一絲疲憊,眼神卻是堅定萬分。當他身邊冰寒如凍的冷氣褪去的時候,裏麵的這個人,竟然是柔情萬分的。也許,也許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們真的可以相攜天涯,白頭到老也說不定。


    “我知道了。”垂了眸子,涼月微微彎唇:“我會先照顧好自己的。至於天啟的事情,陛下,我還是您的屬下呢,不可能什麽都不管,也沒有那麽無用。現在的身孕不過兩月,什麽也看不出來,忽略它,可能它還成長得好些。”


    手被人緊緊捏住,軒轅子離眸子裏黑色翻湧,抿唇道:“朕不允許你再出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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