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個東西應該能夠幫助你快速迴憶起那案件的細節。”


    稍作遲疑之後,千橘木從口袋裏取出了揉的皺巴巴的幾頁紙張,從大小和紋理來看,應該是從某種小型的便攜記錄本上撕下來的紙頁。


    隻是粗略掃了一眼,唐居易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治療記錄?原來這東西在你手上啊?”


    千橘木沒有迴答唐居易的問題,而是將這幾頁紙遞給了他:


    “由於之前的部分已經被你焚燒,我們隻來得及搶救出了這幾頁。不過幸好,這一部分恰好是與麻桑安石的死有關的部分,也就是你最後一次的治療記錄。”


    唐居易接過紙頁,一邊將其鋪展開,一邊是念叨起來:


    “被我自己焚燒掉了?真是可惜……”


    就像之前唐居易所閱讀過的那些內容一樣,這一部分的治療記錄也是以對話的形式展開。


    ————


    第五次治療記錄


    大田栗然:麻桑先生,我想我應該是已經明白了你所說的那些東西意味著什麽……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清晰的答複——你真的看見了那些東西?


    麻桑安石:我確定。


    大田栗然:好吧……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有什麽辦法能夠阻止這一切嗎?


    麻桑安石:(奇怪的笑)大田醫生,你可是親自對我進行了催眠治療的,對於那些東西的力量,你難道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嗎?


    大田栗然:你的意思是……已經無法挽迴了?


    麻桑安石:或許有過挽迴的機會,但是顯然已經被我們所錯過。在我的認知中,這種局麵可以說是理論上最惡劣的一種。


    大田栗然:嗯……你說過它們入侵了你的夢境,那你知道它們來源於什麽地方嗎?


    麻桑安石:來源?它們沒有來源。


    大田栗然:這說不通。既然它們是以入侵者的身份出現在你的腦海中,那麽這同樣意味著它們是從某個地方而來。


    麻桑安石:你誤會了……我說的沒有來源,是因為那個地方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


    大田栗然:不存在的地方?你是說那個“無法觸碰的彼岸”?就是你當初所提到的那個?


    麻桑安石:是的,是的……無法觸碰……哪怕我們傾盡了一切想要去了解,卻始終無法有分毫進展。


    大田栗然:麻桑先生,你是指你所從事的研究內容?


    麻桑安石:研究?不,這不是研究,這是褻瀆。我們無意間進犯了一個我們根本沒有資格涉足的領域,所以才招致了禍端。


    大田栗然:你認為……是你們的研究帶來了它們的入侵?


    麻桑安石:不止是這研究……當我們有人第一次出現了“探尋夢境”的思想時,就已經讓它們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也注意到了這個世界。我們的研究,隻不過是為它們開辟了一條小道而已……


    大田栗然:你是說,它們的到來是必然的軌跡,而你們的研究隻是加速了這一個過程?


    麻桑安石:沒錯。


    大田栗然:那麽,麻桑先生,你認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有辦法去延緩這個過程?


    麻桑安石:(大笑)延緩?你是指以人力去幹涉那些存在的思想和舉動?你這仿佛像是在說你要去殺死奧林匹克山巔的宙斯一樣可笑。


    大田栗然:宙斯?麻桑先生,你認為它們可以和神明相提並論?


    麻桑安石:(突然嚴肅起來)不!它們超越了神明!


    大田栗然:超越……


    麻桑安石:對於這種存在,我們所能做的隻有敬畏和懺悔,懺悔自己的罪行。


    大田栗然:沒有應對的方法?


    麻桑安石:沒有應對的方法。在我的注視中,我能看到它們的足跡正在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我的夢境為它們開啟了一扇大門,或者說,我們的夢境……


    ————


    托著下巴看完了這些記錄,唐居易情不自禁地就將這些內容與之前所看到的第一次治療記錄所聯係起來,對比了一下兩次治療記錄的內容差異,一種很詭異的猜測也是在腦海中浮現:


    “已經是第五次治療了,而且從內容來看,麻桑安石的精神世界已經被入侵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地步,甚至連大田栗然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恐怖。而且從對話中可以知道,大田栗然同樣也發現了麻桑安石口中的‘那些東西’的存在。”


    千橘木見唐居易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是低聲說道:


    “在這一次治療結束後的一周左右,你獨自去往了麻桑安石的家中,用一把短匕從他的後腦捅入,破壞了麻桑安石絕大部分的腦組織,造成了他當場死亡的事實。”


    唐居易在聽到“從後腦捅入”這幾個字時心中一動,於是抬起頭來,眼神平靜:


    “治療結束後一周下手……我知道了,那麽法庭上呢?我當時是如何陳述的?”


    千橘木稍微迴憶了一下,如實說道:


    “你很配合地承認了你所進行的一切行為,但是卻說自己‘是在爭取時間’,而當我們詢問你在為何物爭取時間時,你卻拒絕迴答。並且關於作案動機,你也並沒有給出其他任何答案。”


    聽完這些,唐居易“噢”了一聲,似乎想明白了不少問題:


    “這樣啊,原來是懷著這種打算嗎?難怪一直拒不認罪,應該是堅定地認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吧。”


    千橘木緊跟著問道:


    “你想到了什麽?”


    唐居易從思考中脫離出來,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起了千橘木:


    “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但是你首先得摒棄你目前為止所形成的常理認知,不然我們的溝通很難高效有序地進行下去。”


    千橘木擺擺手,似乎並不在意:


    “從我接手有關你的案子開始,我就已經明白自己踏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了。”


    見此情形,唐居易一臉輕鬆地笑了笑:


    “那真是恭喜你了。”


    隨後,不等千橘木進行催促,唐居易直接是開始說出了自己的思路:


    “這件事情的起因,首先就得從麻桑安石博士——也就是我殺死的那個身份特殊的患者說起。按照我的想法,他或許會是所有連鎖事件的源頭,同樣也是導致了太方監獄災難的重要因素。”


    千橘木聞言,不由麵容肅穆,等待著唐居易繼續講述下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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