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三個老匹夫一並送上西天。”


    老王陵從隨行司馬中接過皮袋,灌了一口辛辣的老秦酒,豪言道。


    這口氣,他已經憋了好幾年了。


    縱然知道冒進,或許有不可預測的風險。


    但是作為秦國老將,他深知此戰,非速戰速決不能獲勝。


    論戰力,秦軍不虛六國,但是論國力,憑家底兒,秦國終究是無法撐持。


    暮色時分。


    函穀關。


    關上,五萬弓弩手仍處於高度戒備。


    第二批從鹹陽運送的羊肉已經抵達,函穀關內外肉香彌漫。


    但是留守函穀關的將士們,全然沒有心情。


    陳平站在關上,迎著蕭瑟秋風,久久佇立。


    “太子傅,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太後已經三次下令全軍開動了。”


    “您要是再不迴去用飯,太後就要上關了。”


    王翦特意留下的年輕悍將楊端和拱手說道。


    晚飯已經做好一個多時辰了,陳平沒動,其餘將領沒動。


    銳士們也忍著沒動。


    “軍師,還是迴去吃一口吧,即便是我們不餓,士卒們也餓了。”


    老將張高酋拱手說道。


    自從下晌開始,軍師就一直站在這裏矚目遠望。


    他本以為,這軍師不過是不想留在中軍幕府給人留下不作為的口實。


    此時才反應過來,軍師是在等待大軍凱旋歸來。


    “太子傅,太後請您迴去用飯,三軍將士也等著您呢!”


    還不等陳平開口,趙姬的貼身侍女到了。


    “好,命令將士們開飯!”


    陳平這才迴過神來,說了一句。


    統帥王陵、副帥王翦不在,作為軍師的他,是最高指揮官。


    誠然,這不過是排麵上的。


    軍中無大佬,各自為將令是從。


    不會聽命於他這個空頭軍師的。


    之所以開飯這種事情尊他,完全是因為太後重他。


    晚飯是香噴噴的烤羊腿、拆羊骨、鍋盔和藿菜湯。


    留守的十餘萬將士正式開動,吃的自是歡暢。


    不過陳平卻麵色凝重。


    “為何如此?莫不是前線大軍吃了敗仗?”


    “若真是如此,函穀關還有輜重營、弓弩營、步卒十多萬,該是能守得住的吧……”


    和陳平一起用飯的趙姬問道。


    平日裏,看到陳平各種作的趙姬被陳平的麵色嚇住了。


    她從未見過陳平的麵色如此陰沉。


    “勝敗尚不知,但總體說來,兇多吉少。”


    “我和大將軍王翦有約,若是一切順利,自然會派人前來報信。”


    “按時間推斷,下晌該有消息傳迴。”


    “可到了這般時候,依舊是毫無音訊。”


    “老將王陵定然是殺紅眼住下去了,可王翦不應該啊!”


    陳平隻是飲了一口涼茶。


    “且不管這許多,你自己先吃飽,別虧了自己的身子!”


    趙姬很是關切道。


    “也對!”


    陳平抓起拆羊骨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用飯過後,陳平在帳內來迴踱步。


    良久之後,突然開口道,“你即刻下書,調章台大營、北阪大營將士星夜兼程趕往函穀關駐守。”


    “明日我親自率領弓弩營直插大野澤。”


    “什麽?”


    “你要去?”


    “我不許你去。”


    “三十萬精銳鐵騎,都沒了消息,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麽辦?”


    “讓大秦的萬萬百姓怎麽辦?”


    本來還小口喝湯的趙姬頓時哭的梨花帶雨。


    在她心裏陳平就是一切。


    甚至,重過大秦的江山社稷。


    “嗬嗬嗬,莫慌。”


    “本公子若無十分把握,不會貿然前去的。”


    “再者說了,這一戰,關乎秦國未來數十年的國運。”


    “本公子責無旁貸!”


    陳平說的慷慨激昂,趙姬的眼淚,淌的更洶了。


    “別哭了,再哭水粉就被衝掉了……”


    看趙姬這般,陳平不由笑了。


    但是他的心裏,卻一點都不輕鬆。


    王翦沒有傳迴信息,顯然是讓信陵君的伏兵給吞進去了。


    不過,唯一可以保證的是,秦軍不會全軍覆滅。


    強悍的戰鬥力在那擺著呢。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趙姬都哭花臉了,才在陳平的安慰下,止住了哭聲。


    匆匆寫好了王書,蓋上了王印。


    交給了陳平。


    少頃,陳平讓人喚來了楊端和。


    “這份調兵王書和符令交給絕對靠得住人,即刻趕往北阪和章台調兵。”


    “另外,讓這位公公一起去!”


    陳平肅然說道。


    “是!”


    楊端和應了一聲,匆匆領命去了。


    陳平之所以讓趙姬身邊的親隨公公跟著去,完全是為了讓北阪、章台兩營的將士們提高信任度。


    自古以來,調兵之事從來都很敏感。


    一夜無話。


    趙姬感受到了陳平的凝重。


    出奇的,消停了一晚上。


    陳平算是踏踏實實睡了一晚上。


    次日天色剛剛放亮,陳平就睜開了眼睛。


    “昨夜大軍有傳來消息嗎?”


    睜眼的第一句,陳平就急切的問道。


    “迴太子傅,奴婢已經差人問了好幾迴了,大軍尚無消息傳來!”


    守在帳外的聲音道。


    “哦!”


    陳平心的再次往下沉了半截。


    當即翻身起來,三下五除二套上衣衫。


    往中軍幕府去了。


    從昨日關外楚趙聯軍來攻,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


    他必須要有所動作了。


    “即刻擂鼓聚將。”


    軍務司馬愣了一下,當即開始擂鼓。


    秦國曆來都是大將軍發號施令,還從來沒有過軍師如此命令。


    不過眼下,名義上此刻軍師是最高指揮官。


    三通鼓聲落下,留守函穀關將士們匆匆入了中軍幕府。


    “參見軍師!”


    眾人齊齊說道。


    “諸位將軍免禮!”


    陳平坐在自己軍師的位子上,朗聲道。


    “不知軍師突然聚將,所謂何事?”


    張高酋拱手道。


    作為軍中老將,被一個尚未經曆過幾場戰事年輕軍師拉來開會,心裏自然是有些不爽的。


    “我秦軍精銳盡出,已經整整一日杳無音訊。”


    “若是本軍師所料不錯,是中了信陵君的誘敵之計。”


    “函穀關距離大野澤不過兩百餘裏,按照時間來推算,我大秦鐵騎多半是被困在大野澤峽穀一帶。”


    “眼下函穀關守軍多為步卒,營救已然來不及。”


    “故而,本軍師令弓弩營五萬將士,繞道直插大野澤,截斷合縱聯軍大本營和伏軍的聯係。”


    “從背後狙殺伏兵!”


    陳平高聲說道。


    “敢問軍師,是否懂行軍作戰?”


    “此去大野澤兩百餘裏,處處皆可為戰場。”


    “大將身經百戰,若有伏兵,他豈能預料不到?”


    “大將軍給本將的命令是駐守函穀關,怎可不從軍令?”


    “再者說了,五萬精銳弓弩手出了函穀關,若是合縱聯軍分兵來攻,如何抵擋?”


    “難道,憑著軍師的三寸不爛之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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