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炷香功夫之後,一輛駟馬黑篷馬車。


    在一眾親隨的護送下,搖搖晃晃的往洛陽方向去了。


    “爸爸……”


    “爸爸……爸爸……”


    馬車內,一路飄出趙姬的聲音。


    聽的親隨們一臉的亢奮和不解。


    “太後的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這都開始胡亂說話了!”


    “以前,不喊爸爸啊……”


    “對了,你知道爸爸是什麽嗎?會不會是一種高明的治療方子!”


    親隨,其實就是趙姬太後宮的太監們……


    “不是,昨日小朝會之後,太子傅給太後治病的時候,太後就在喊……”


    “噓,禁聲,你們這幫小崽子,剛來的時候這麽教你們的,不該聽的別聽,不該說的別說!”


    “掌嘴五十!”


    “往後,你們誰要敢亂嚼舌根,小心腦袋搬家!”


    領班大太監低聲嗬斥道……


    頓時,所有小太監都閉嘴了。


    隻有那“爸爸”的聲音,依舊在狂野上歡唱著……


    兩日之後,王翦率十五萬秦軍,抵洛陽和陳平匯合。


    “太子傅,洛陽距離韓國的邊陲城池,僅百裏!”


    “末將以為,大軍今日休整兩個時辰後出發,先拿了陽城、負黍兩城池,為大軍補給,休整!”


    “然後一路殺到新鄭城下!”


    王翦指著一副地圖對陳平道。


    “大將軍所言極是,我大軍糧草不多,須以快製勝!”


    “拿下這兩城,距離新鄭不過二百裏,非嚇的老韓王的屎尿出來不可……”


    陳平點頭稱是。


    “既如此,那末將先行出發,拿下陽城、負黍等太子傅前來!”


    說罷,對陳平抱拳,對著陳平側後方的兩名親隨不著痕跡的鞠了一躬,然後赳赳去了。


    隻留下了一個千人隊護送陳平和趙姬。


    兩個時辰之後,趙姬的馬車也粼粼上路了……


    飛馳的馬車上,“爸爸”的叫聲,再次響徹狂野……


    親隨有了之前的教訓,一個個嘴巴閉的緊緊的。


    可心裏卻泛起不小的疑惑太子傅真乃高人也!


    這幾日下來,王後的氣色越來越好了。


    甚至比在鹹陽的時候還要好。


    甚至,看到他們,偶爾都有笑臉。


    還記得太子傅去小東周納貢的時候,王後的火氣可是大的不了的啊……


    可是,堪稱經天緯地之才的太子傅,為何這幾日下來,臉色發白,腳步虛浮……


    氣色更是大不如以前了……


    兩日之後,韓國新鄭,王城。


    前些日子還信心滿滿,運籌帷幄於廟堂之上,決勝於千裏之外的朝堂諸公,一個個如喪考妣。


    全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似乎腳下有美女在翩翩起舞。


    “諸位大臣,這虎狼之秦不按套路出牌啊……”


    “竟然發兵攻打我大韓,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老韓王的臉色,那就更難看了。


    在秦的密探,昨夜送達了秦東出伐韓的消息。


    他一夜都沒怎麽睡踏實……


    之前的妙計全都是他出的。


    上次朝會,是他乾綱獨斷,大言不用理會陳平的那份書信的。


    如今,他的那些話,清晰的迴蕩在朝堂諸公,和他自己的耳中。


    “你們可知,本王為何對秦不予理睬,這其實是個就是看準了他們現在國力空虛,無力東出……”


    “而且,秦人到處散布謊言,說是我大韓滅了周。”


    “可他們百密一疏,周雖然亡了,但是周朝遺民還在。”


    “他們定然是知道真相的,對秦更是恨之入骨,可允諾他們好處,讓他們隨著本國使者,去其他幾國言明真相,到時候,秦將淪為眾矢之的……”


    “到時,我大韓便可主導六國聯軍攻秦,曆年來,在秦人身上吃的虧,連本帶利一次收迴來!”


    這是他自己說的話,如今卻如同響亮的耳光,抽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王上,派出的密使早已經攜周人到了各地,想必滅周的真相,他們都知道了……”


    “他們什麽時候,能出兵來支援我大韓啊?”


    “之前說好的,我們山東六國,可借此機會攻伐秦國,一舉瓜分秦國。”


    “眼下,虎狼之秦洶洶而來,剛好可以把他們阻擋在陽城,負黍之外!”


    老丞相站出來說道。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簡直就是廢話。


    他們的秘密使者早都到了魏、趙、齊、楚、燕國。


    可是這幾國的大臣們根本不理會韓使。


    滅周的真相,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經過了這麽多年的相互攻伐,他們需要休養生息。


    虎狼之秦,不管是不是糧草不濟,他們都不想招惹。


    更有甚者嘲諷韓國使者,這等精妙的計謀是你們韓王自己想出來的。


    要是想攻秦,討一些好處,那就去攻打啊。


    等到了時機,自然會出兵相助!


    這情況,老丞相自然是知道的。


    故而,他不痛不癢的說了這麽一番話。


    陽城,負黍兩城,對於秦而言,就是韓國的大門。


    秦國若要攻韓國,必先攻這兩城。


    “丞相有所不知,其他幾國,都是卑鄙小人,一個個口口聲聲說山東六國一起抗秦、攻秦、分秦!”


    “可這次,派去的密使,他們都不待見,更別提抗秦了……”


    老韓王哭喪著臉,苦惱的說道。


    “我王也無需太過擔憂,秦軍雖然酣用,但長途奔襲,到了我大韓境內,已然是疲憊之師。”


    “我大韓在陽城、負黍兩城,至少有十萬大軍,又有上將軍韓遂的親侄子韓百川將軍鎮守。”


    “他秦軍豈能輕易攻下!”


    老丞相思忖了片刻說道。


    旁邊的上將軍韓遂一聽,頓時心頭大怒。


    你個老不死的,秦軍如虎狼,我那侄子靠什麽鎮守?


    這老丞相與他不合,竟然借此鏟除他的人……


    剛想站出來稟韓王換迴侄子,讓別人去鎮守,愁眉不展、如喪考妣的韓王突然直起了身子,如果同打了雞血一樣,“丞相說的即是,那秦軍長途奔赴,已經是疲憊之師。”


    “我陽城守將韓百川也是百戰之將,這兩城池固若金湯,更是有十萬大軍在防守!”


    “秦軍豈能想輕易攻破,上將軍之見呢?”


    老韓王自嗨了兩句,然後問韓遂。


    “王上聖明,韓百川為百戰之將,又兵多糧足,定然會血戰到底,人在城在,捍衛我大韓的每一寸土地!”


    “虎狼秦軍,糧草不濟,久攻不下,不然自潰!”


    “請我王放心,大韓的老百姓放心!”


    已經支棱起來了,韓遂隻能是硬著頭皮說道。


    “哈哈哈,說的好,兵廣糧足,秦必敗!”


    老韓王,一掃之前的頹喪,開啟了高度自嗨模式。


    “我王聖明,秦軍必敗!”


    其他朝臣,開始喊口號……


    這朝中之事,基本都是韓王定奪,丞相附和,他們這幫人,除了管好自己的份內工作之外,這種國政大事,幾乎就是跟著喊口號。


    “我王所言即是,老臣以為,虎狼秦軍小東周一役滅了我八萬大軍,韓軍將士們個個恨秦軍入骨,若我王下書,讓人帶上好的烤羊和美酒去慰勞陽城守軍,將士們的士氣,必將大漲!”


    “擊敗秦軍,已成板上釘釘之事。”


    “此一戰,也讓其他諸國看看我大韓的實力……”


    老丞相繼續道。


    這真是,有高度自嗨的領導,必然有喜歡自嗨的下屬。


    當然,老丞相這多半是為了逢迎老韓王,以穩固自己的地位。


    “好好好,本王這就下書,虎狼秦軍必敗無疑……”


    “王上……”


    老韓王的話還沒說完,一名渾身上下都是泥血的副將跑進了大殿。


    “王上,陽城、負黍兩城已經陷落,十萬守軍全軍覆滅……”


    “啊……”


    老韓王驚叫了一聲,險些昏厥過去。


    他們這禦敵策略還沒商議妥當,陽城、負黍兩城就給秦軍占了?


    他鼓舞士氣的王書還沒下,烤全羊和美酒還沒上路,十萬大軍就沒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上將軍韓遂一把揪住副將的衣領喝道。


    “陽城、負黍被秦軍攻破,十萬大軍戰敗,死傷一大半……”


    “那其餘人呢?韓百川將軍呢?”


    韓遂額頭青筋暴起,殺人般的眼神盯著副將喝問。


    “其他將士在破城之後潰散了,韓百川將軍在城破之前,棄城而逃了……”


    “十多萬秦軍,不到兩個時辰,就破城了……”


    副將這話一出,老韓王、韓遂隻覺得臉上火辣的。


    疼的厲害!


    剛才他們說的話,可還冒著熱氣兒呢!


    這巴掌就迎麵扇過來了……


    其他的朝堂諸公,一個個麵如死灰……


    剛剛才嗨起來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秦軍這速度,怎麽就這麽快?


    大韓守軍,為何就這麽弱。


    剛剛還說的“久攻不下”,結果,“不到兩個時辰城破”。


    隻能說,韓國這幫人,隻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隻能自嗨!


    韓遂的老臉漲紅,恨不得找到地縫鑽進去……


    “韓遂,你的好侄子,還什麽百戰之將,還人在城在?”


    “本王問你,他人呢,人去哪裏了……”


    老韓王幾乎是在咆哮……


    “王……王上……”


    上將軍韓遂知道,韓王這是要找人背鍋了……


    可自己的侄子若是背鍋,必死無疑……


    一時之間,竟也吭吭哧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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