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加蓋印鑒之後,吳知州收好單據,就此離開。


    送走了那吳大人,王霖宇便上前將那箱子裏的銀子拿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父親,瞧瞧這官銀,到底與我們平常人家用的銀子不一樣啊。”


    王老爺子也難掩笑意,“此事辦的甚是妥帖,若是景王為你請賞,那便是喜上加喜了。”


    眾人更是跟著誇讚,毫不吝惜褒讚之語,一個個都將他捧入了雲巔之上。


    王霖宇輕蔑的掃視著眾人,眼底盡是揚眉吐氣的快意之感。


    那王家老爺子突然發了話,“此次王家生意迴轉,米業重興,又得朝廷器重,實乃大喜,今夜便設個家宴慶祝一番吧。”


    王家眾人自然欣然應下。


    王家已經許久沒有辦過這種大型的家宴,自然要辦的體麵氣派,自從江南水災以後,王家生意每況愈下,整個王家都籠罩在一層陰雲之中,各個主子平日裏陰沉著一張臉,下人們也不敢多言。


    這下好了,王家總算度過難關,生意重迴巔峰盛況,甚至更甚當初,尤其還得了朝廷器重,這可是其它世家求都求不來的榮耀啊。


    夜色降臨,王家家宴,眾人歡聚一堂,為了顯示慶賀之意。竟然還從請了戲班子入府,唱一出大戲。


    水雲間裏,謝景瀾突然之間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嘴角含笑,眼底帶了幾分雀躍,“歌兒,那些魚兒已經撲騰的夠久了,今夜該收網了,走,我帶你看一場好戲去。”


    “哎,我還沒換衣裳呢。”眼瞅著謝景瀾直接拽著她就要走,襲歌連忙出聲。


    謝景瀾這才垂眸看著她一身打扮,一身淡紫色長裙,腰間玉帶輕束,墜著同色係的宮絛墜子,襯得柳腰纖細,白色的臂紗搭在手腕上,平添幾分溫和柔美姿態,而那淡紫色更襯得她膚白如雪,凝如玉脂,明眸善睞,明豔不可方物。


    謝景瀾略帶疑惑的挑眉,“這身兒就挺好啊,明豔大方,光華瀲灩,為何要換?”


    “我若是以女裝示人,恐會滋生事端。”襲歌略帶擔憂的說著。


    “無妨,夜黑風高,今夜咱們隻看戲,不入局。”謝景瀾剛說完,便攬著襲歌離開了。


    隻見那屋簷上隱隱有身影穿梭而過,再一晃眼,什麽都沒有,仿佛出現了幻覺一般。


    王家後院,宴席開,笙歌起。


    王霖宇今日可謂是春風得意、出盡風頭,眾人紛紛敬酒恭賀,而他也來者不拒,皆是飲下。


    老爺子也難得這般開懷,眾人正飲得開心,突然,甲兵驟至,整個王家被團團圍困,刀槍劍戟,利器相向。


    後院女眷,驚做一團,眾人瑟縮,人人自危。


    兵甲相撞的聲音充斥耳邊,數名侍衛手持火把開道,而身後眾多侍衛腰佩長劍,淩厲而來,整個王家,已經是被團團圍困,一隻蟲子也別想飛出去。


    王家眾人,何曾見過此等陣仗,登時臉色煞白,隻見官兵們來勢洶洶,不似好事。王霖宇雖然喝的有些多,卻並沒有醉,不知為何,看到這般陣仗,她的心裏猛然咯噔一聲。


    王家老爺子勃然變色,“你們這是幹什麽?私闖民宅嗎?”


    “王家販售黴米,以次充好,欺上瞞下,哄抬米價,當真是好大的狗膽。”聲音從外麵傳來,頗為冷冽,眾人緩緩讓出一條道,入目而來,赫然就是那六州知州吳大人。


    隻見他滿臉怒氣的走了進來,一臉陰沉,與今日送官銀時候的判若兩人。


    王霖宇登時酒醒了一大半兒,急欲上前,卻被那侍衛橫掃的長劍攔住了去路。


    他瞬時慌張,大驚失色,急忙高喊,“吳大人,……”


    吳知州掃了他一眼,毫無波瀾的移開了眼睛,果然如他所想,世家多醃臢,本來以為景王是不了解這六州情況,現在看來,景王卻是了如指掌。


    王家,早就是景王的砧上魚肉了,可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猶不自知,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贏了榮耀,迴頭一看,何其可笑。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王家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


    襲歌與謝景瀾兩人坐在房簷之上,瞧著王家眾人一張張頹然失色的麵孔,隻覺得解氣的很呐,尤其是那王霖宇,前幾有多麽風光得意,這一刻就有多麽絕望無助。


    生死、榮辱,懸於一線之間。


    謝景瀾倒是尋了一個好位置,可以將院中所有人的反應和動作盡收眼底,看的清楚明白,可是那些人卻絲毫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難怪他說什麽今夜隻看戲、不入局,原來老早就打定了這般主意。


    隻是襲歌想拍掉那雙放在腰間卻極不老實的手,嘴角微抽,她壓製自己的衝動,生怕動作大了,招惹了下麵那些人的注意,平白的惹了事端。


    “謝景瀾,拿掉你的手。”她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


    “不拿。”迴答的幹脆利落,話語還隱約帶了幾分傲嬌與無賴。


    這廝是見她不敢鬧出大動靜,看出了她的投鼠忌器,就越發的膽兒大了,連她的警告都直接無視了。


    而此時,下麵院子裏的情勢更加好玩兒了,便懶得搭理他了,任由著他胡鬧了。


    謝景瀾見此,眼眸中神色更深了一層。


    “王家竟然用多年黴變的糧食與今年的新糧摻雜,以次充好,蒙騙朝廷,騙取賑災款,如此行徑,實在是十惡不赦,六州已有多出百姓因食用了王家黴變的糧食而導致上吐下瀉,嚴重者已經奄奄一息,救命口糧卻變成了催命糧,如此害人奸商,若是不除,本官罔為六州父母官,來人,將王家上下盡數帶走,關入大牢,聽後處置。”


    吳知州一番指控,可謂是沉鬱頓挫,激揚澎湃,聲音沉穩,字字句句,落地有聲,甚是牽引人心呐,將那王家惡行盡數揭露,聽得人心頭大快啊。


    襲歌不由輕歎,官場各個人精兒,這不過短短幾日就認清楚了形勢,知道了謝景瀾想動王家的心思了,這吳知州一番話無異於表明立場,向謝景瀾表著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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