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朱由檢和駱養性君臣相對,屋子裏靜謐的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良久,朱由檢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駱卿,你這讓朕很為難啊!”


    原本心已經提到嗓子眼的駱養性,那顆心噗通一聲又掉落迴了遠處,對外人來說,天子喜怒無常,那叫天威難測,但是對他這樣的近臣來說,揣摩天子的心意,還是有一番心得的。


    若是這一批火銃,無論是朝廷裏誰敢惦記,那麽,天子必定會讓他嚐嚐什麽叫天威難測;不過,若是賣給番人,還是正在鬼打鬼的番人,既清理了大明的庫存,又能換來大明急需的白花花的銀子,這個事情,天子應該還是不會反對的。


    “臣也是第一次聽到番人們在互相爭鬥的事情,不過海外鎮撫司對這事情顯然已經關注已久,如今他能插手其間,為咱們大明牟利,臣覺得……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但是也算不上什麽好事情!”朱由檢搖搖頭:“你這麽著急求見朕,朕還以為你給朕帶來了多大的好消息呢,這區區一點火器的買賣,朕如今真看不到眼裏,不過,也算聊勝於無吧,工部和兵部,多少也能貼補一下,總比放在武庫裏發黴的!”


    朱由檢如今可不將這區區一點銀子放在眼裏了,今年的形勢比起往年來要好得多,國庫裏甚至有了一些存銀,雖然不到年中這些銀子肯定要花得幹幹淨淨,但是,這終歸也是有了存銀不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在焦頭亂額的到處找銀子呢!


    “陛下,臣覺得是時候從番人手中賺迴咱們花出去的銀子了!”駱養性說道:“這近幾年來,朝廷從番人手中采購的佛郎機大炮,動輒十萬,數十萬兩銀子送出去,好不容易現在他們要買咱們的東西,咱們當然不能放過他們!”


    “那他們要多少?”朱由檢懶洋洋地問道,難怪他提不起興趣,一支火銃十兩銀子,就算是一萬支,也就十萬兩銀子,這期間還有四海商會,工部,兵部,錦衣衛一起來分潤其中的利潤,這樣的買賣對堂堂大明天子而言,收獲不大,但是侮辱性極強。


    不帶這麽小看坐擁天下的大明天子的。


    哪怕朱由檢即位以來,最差的年景,大明一年的歲入也在四百萬兩白銀以上,像去年,那妥妥超過五百萬兩了,十萬兩銀子的買賣,值得他這個天子費心琢磨麽?


    “徐采寧的話是,一月之內,越多越好!”


    駱養性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這幫番人既然敢如此大話連天,那麽,咱們就好好的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大明的底蘊,廣東福建沿海,因為靠近海邊,天氣多潮,火器保養困難,士卒們多不喜用火器,這兩省武庫裏應該曆年阿裏存儲的火器不少,如果不夠的話,再加上江浙一帶的武庫,咱們湊個十萬二十萬支火銃出來,應該沒多大的問題的!”


    “咱們甚至可以用水師直接將這些火器送到番人的手裏!”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咱們可一點都不怕他們會賴賬?”


    “江晚的人牽線的這買賣,若是見不到銀子,他海外鎮撫司的臉麵也掛不住吧!”駱養性笑得十分的心曠神怡:“海外鎮撫司不是兵多將廣,不是擅長使用火器麽,想必,教訓一下這些不守規矩的番人,他們也應該沒問題吧!”


    “二十萬支火銃,就是兩百萬兩銀子!”朱由檢這一下眼睛亮了起來了。


    十萬兩銀子他沒興趣,但是二百萬銀子他可是有興趣得很,他甚至都開始在盤算這二百萬兩銀子他該花在什麽地方了。


    “沒錯,不怕番人不認賬!”朱由檢點點頭說:“這個事情既然徐采寧找上了你,那自然是有用得著錦衣衛的地方,你即刻派人去清查福建廣東以及浙江沿海的武庫存儲情況,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錦衣衛抓一批貪腐的家夥,這幫蛀蟲以為朕不知道他們平日裏都幹的什麽勾當,朕隻是沒那個時間和精力去計較,現在順手就整飭一下吧!”


    他點點頭:“朕會下旨工部和兵部那邊,都配合錦衣衛這邊的清查,廣東福建水師,也會配合爾等的行為,此事既然有利我大明,駱卿,你好好的辦,不要讓朕失望!”


    “臣遵旨!”


    “記住,告訴徐采寧,水師的船送火器過去了,得裝銀子迴來,若是這筆銀子有了差池,那就著落到他海外鎮撫司的頭上,朕可沒有說笑!”


    “君無戲言,臣一定將陛下的旨意清清楚楚地告訴徐采寧,不會有半點疏漏!”


    看著麵帶笑容的駱養性退了出去,朱由檢也笑了起來,這筆買賣,錦衣衛在其中肯定有不少的好處,不過,這又有什麽所謂的,皇帝不差餓兵,反正這筆銀子的大頭,肯定會落到朝廷手裏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用番人的銀子好好的犒賞一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錦衣衛,以及這兩年內一直都焦頭亂額的兵部和工部上下官員。


    慷他人之概,犒賞自己的臣子,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嗎?


    熱蘭遮城。


    距離凱瑟琳答應艾德裏克的請求,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了,凱瑟琳依然每日在宴會之間遊走,歡快的猶如一支花蝴蝶,而維克多商會對熱蘭行省的海上封鎖,似乎並沒有對熱蘭遮城造成什麽嚴重的影響。


    隻是港口裏的戰船和掠奪船的數量明顯的減少了,有時候甚至有船隻傷痕累累的迴到港口來,然後從船上抬下來大批的傷員和死者。


    戰爭似乎已經近在眉睫了,又似乎距離熱蘭遮城還很遙遠。


    嗅覺靈敏的各地商人們,早就已經用各種方式離開了熱蘭遮,唯獨凱瑟琳的“百合花”號仿佛和這個港口綁在一起了一樣,自從這艘船進港之後,就沒有挪窩過。


    城裏已經有不少的軍官和貴族們,在猜測這位凱瑟琳小姐會什麽時候離開了,凱瑟琳和艾德裏克之間的秘密交易在熱蘭遮可沒幾個人知道。


    城外的農莊裏,大批大批的被抓捕迴來的土人奴隸,開始被集中了起來,由城裏的士兵們給他們進行著訓練,不過,具體訓練的內容,城裏卻是知道的人不多。


    隻是城裏漸漸的有小道消息開始在流傳,那都是一些對戰局比較悲觀的猜測,而對總督府來說,他們對這些小道消息似乎視而不見,就好像這場蓄謀已久的戰爭,完全和總督府沒關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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