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


    工頭們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在城牆的四處響起,城牆的四周,到處都是忙碌無比的人群,運送木料石頭的,在城牆上修建的,甚至在城牆的後麵,一些婦孺和少年,也在其中忙碌著。


    各處工地上的人,比起前些天明顯的增加了許多,這是城裏做工的價錢又提高了,在城裏忙碌一天,足足可以賺到三十文錢,而就是城裏敞開供應的饅頭炊餅,也不過一文錢一個。


    這樣的價錢,加上官府結算工錢幹脆利落,百姓們誰不來誰才是傻子。


    甚至到了晚上,站在高處,可以看到一圈的火把火堆蜿蜒成一條火龍,朝著遠處無盡的黑夜裏延伸,盡管鎮江堡野外的晚上充滿了危險,但是,那些全副武裝的官兵們,給足了那些晚上幹活的人的勇氣。


    要是這樣的日子一直能持續下去就好了!


    馮長信有些遺憾的咂咂嘴巴,可惜的是,官府裏的人說了,這修築城牆的事情,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就要漸漸的停止了,最多留下一小部分人慢慢幹,大部分的人都是要迴到各自的地方去的。


    這就意味著,這麽好賺錢的機會,應該剩下不了幾天了。


    不過想想這些天因為晚上要上工而影響到木場管事先生那裏學識字,他又有些釋然了,晚上不上工也好,可以多去學幾個字,學學怎能算賬,他現在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了,按照這麽下去,沒準冬天過去的時候,他可以認識好幾十個字呢!


    遠處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馬蹄聲靠近,在工地上的人紛紛扭頭看向來處。


    這是巡邏隊迴來了?


    馮長信也看了過去,卻誰看見幾個騎兵從夜色之中竄了出來,而火光的閃耀中,他清楚的看到,那幾個騎兵身上都有黑紅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一隊官兵們迎了出去,將那幾個騎兵迎進城來,亂糟糟一陣之後,工地上恢複了平日裏幹活的節奏。


    “馮哥,好像出事了!”


    和他要好的高老二湊了過去:“是騎兵營的人,按照平時的規矩,出去五個人,迴來也應該是五個,這迴來的可隻有四匹馬三個人!”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馮長信一邊忙著手裏的活兒,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幹活的時候,光偷懶了吧,信不信今天扣你的錢!”


    “誰偷懶了!”


    高老二叫了起來:“不是騎兵營前些日子招人嗎,我也去報名了,結果被刷下來了,人家就看不上我,去要去當兵,自然要搞清楚人家的情況,知道多一點有什麽奇怪!”


    “能出什麽事情,韃子又過不來!”馮長信搖搖頭:“別操官兵們的心,好好的幹自己的活兒,就算韃子過來了,咱們這裏這麽多官兵,怕啥!”


    “我還真擔心是這事情!”


    高老二神神秘秘的說道:“騎兵營五個人一起出去的,絕對是幹斥候的,你說這死了人丟了馬,一身是血逃迴來的,能是好事嗎?”


    “真有韃子?”


    馮長信停下手裏的活兒,有些疑惑的看著後麵,那幾個騎兵已經不見了蹤跡,其他人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哈哈!”高老二幸災樂禍的低笑了起來:“真有韃子,城外的那些家夥可就倒黴了,現在城裏要找房子住,可沒多少空餘地方了,叫他們呆在城外不進來的,以後,咱們就是城裏人,他們就呆在外麵擔驚受怕吧!”


    馮長興愣了一下,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夜色,突然也擔憂起來:“真要是韃子過來了,呆在城裏也未必安全,我說上麵的大人們怎麽舍得花這麽多錢搶修城牆呢!”


    “是啊!”高老二也憂愁了起來:“這些該死的韃子,怎麽就死不完呢!”


    兩個在城牆上的百姓,自然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在鎮江堡裏,剛剛接到斥候的報告的江晚,卻是清楚的知道,那些受傷的斥候帶迴來了什麽消息。


    “……和預料的差不多,盧象升打的一場有準備的仗,阿敏所部抵達城下,試探的攻城之後,就改攻為圍,不再進行攻城了!”


    江晚的麵前,是李自成和高興盛,他是在和李自成商議親衛營換裝的事情,高興盛則是送消息過來的。


    “你怎麽看!”


    他將斥候的情報遞給李自成,似乎是想考究一下對方。


    “圍而不攻,這是想勸降?”


    李自成第一反應就是這樣,不過,江晚的話,立刻就否定了他的想法:“這大半年來,盧象升好像篦子一樣,將遼陽不知道篦了多少遍,他肯定防著韃虜裏應外合,他可是抬著棺材來遼陽的,勸降的事情就別想了!”


    “那說不好,他倒是有心死戰,但是,除了天雄軍,其他的軍將可未必和他一條心!”


    “他敢殺人的!”江晚笑了笑:“尚方寶劍不是擺設,可不就是陛下給他這個時候用的!”


    “那就肯定是假裝圍城,實際上為了截殺援軍,不管是從錦州的,還是從咱們這裏去的援軍!”


    “不對!”江晚再次否定了李自成的想法:“錦州不會援救遼陽,錦州和遼陽中間的西關鎮駐軍一萬二千人,已經是一支很強大的援軍了,要去救援遼陽,也隻能是西關鎮的兵馬,而盧象升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向西關鎮求援的!”


    “沒錯,西關鎮聯通錦州和遼陽,不容有失!”李自成點了點頭。


    “而西關鎮都不會出兵,我東江鎮為什麽會出兵?”江晚笑著看著他。


    “西關鎮!”


    李自成恍然大悟:“韃子打遼陽是假,拔掉西關鎮才是真!”


    “也未必是假,不過,要取遼陽,肯定是要先取西關鎮的,若是盧象升敢出兵援救西關鎮的話,那圍著遼陽的韃虜,就未必是圍而不打了!”


    “韃虜真是好算計!”李自成感歎了一句,將自己放在盧象升的位置上想了想,卻是沒什麽好辦法。


    “大帥,若是遼陽危急,咱們東江鎮真的不出兵援救他們嗎?”李自成問道:“韃子若是騰出手來了,下一個肯定是打咱們,而不是打錦州啊!”


    “你希望我出兵嗎?”江晚淡淡地笑了笑:“隻要熬過這個冬天,我鎮江堡四堡林立,擁兵數萬,韃虜想打下我鎮江堡,隻怕比打下遼陽更要費勁,他們願意來啃我東江鎮這塊硬骨頭嗎?”


    “大帥有大帥的打算,我就是隨口問問!”李自成愣愣,旋即笑著說道:“我隻是想提醒大帥,若是大帥要出兵的話,一定讓我親衛營打先鋒,在潘家口挖了一個多月的壕溝,現在兄弟們就叫我溝將軍了!”


    呸!


    江晚被李自成的話,逗得笑了起來:“溝將軍,這是哪個人才叫出來的,倒是很貼切啊!”


    “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對敵,誰願意天天挖溝啊!”李自成感歎了一句:“這幫家夥是真沒見識過韃虜的騎兵厲害,不讓他們見識見識的話,隻怕這樣的怪話會更多的!”


    “厲害麽?”江晚搖搖頭:“這批改進型的火銃,差不多一千支,我最先裝備你親衛營,我不管你怎麽練,盡快讓你手下的火銃隊換裝,並適應新的武器和戰法,而如果威力更大的大炮造出來,你的炮隊也是最先裝備的,你號稱親衛營,就該有親衛營的樣子!”


    “大帥的吩咐,我記在心裏了!”


    “韃虜的騎兵厲害不厲害,到時候碰見就知道了,火銃大炮,當初就是為了專門對付他們的,若是連你親衛營都打不過,那我東江鎮其他的兵馬,到時候就隻有用人命來拚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親衛營是大人的親衛營,李自成絕對不會讓其他的營小看的!”


    見到江晚滿意的點了點頭,李自成試探的問了一句:“這些新火銃和大炮,就隻有我們親衛營有嗎,南海營那邊,也是大帥的老部下了,是不是……”


    “南海營那邊,不著急!”江晚擺擺手:“先你親衛營,然後再南海營,親疏遠近,我心裏自然清楚得很!”


    “李自成明白了!”李自成胸口一熱:“卑職絕對不辜負大帥的看重!”


    “所以,即使要出兵,也不會是你親衛營……”江晚眼皮垂了下來:“親衛營若是都死完了,誰來護衛我!靠我這身邊的幾百人嗎?”


    “卑職知道該怎麽做了!”


    高興盛一直在旁邊看著江晚和李自成說話,一直等到李自成告退,屋子裏隻剩下他和江晚兩人,他才緩緩的開口:“這是第四起了,基本上可以確定,韃虜是從遼陽方向過來的斥候,人數應該不多,不過行蹤詭秘,分成了許多小隊,應該是同時擔負著監視我東江鎮和騷擾我東江鎮的任務!”


    “很快,城外就應該有百姓傷亡的消息傳過來了……”


    江晚緩緩地說道:“這是好事,說明韃虜對咱們還有幾分忌憚,若是真是連斥候都不派,那也有些看不起我江晚了!”


    “衛齊說了,按照他們的慣例,應該在遼陽大營外,還有一支兵馬,人數大概就三兩千不等,在遼陽和我東江鎮之間巡弋,尋找著機會!這些斥候應該就是他們派出來的!”


    “甲乙兩堡兵馬不動,讓丙子堡耿精忠和丁字堡孔有德,以各自駐地十裏為範圍加強巡邏,十裏之內,隻要發現韃虜的蹤跡,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也要驅逐或者消滅,十裏之外,不管他們……”


    “騎兵營不許動作!”江晚想了想:“告訴祖澤洪,五十人以上的騎兵調動,必須我親自下命令,負責視為嘩變,立刻鎮押!”


    “明白了,我這就去起草大人的軍令!”高興盛點頭,應聲而去。


    “祖大壽到了皮島沒有?”江晚想了想,叫住離開的他。


    “到了,姚參將已經送了消息過來,三日前祖大壽就到了皮島,一起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


    江晚點點頭,沒有說話,高興盛這才緩緩的退了出去。


    皮島,虎威營大營附近。


    這裏有一處小小的軍營,可以容納四五百人的樣子,此刻祖大壽就在這軍營的前麵,看著被召集起來,如今屬於他騎兵營的這些新兵。


    這些新兵來自大海的對麵,每個人都是一口山東強調,但是令祖大壽奇怪的是,這些新兵對馬術並不算陌生,盡管他們大多數的馬術,都是一些野路子,但是比起毫無基礎新兵們,這些家夥強多了。


    而他要接收的戰馬,似乎就是這些家夥自帶的,他很好奇,江晚到底怎麽弄到這樣一批人的,以他多年帶兵的經驗,這些人眼中的桀驁和滿不在乎的樣子,沒準這些人以前手上就沾染過鮮血。


    這尼瑪不是一群馬匪吧!


    他突然有些頭疼起來,他不擔心訓練新兵,因為新兵都是很聽話的,不聽話的,狠狠的揍過幾次,餓上一段時間也就聽話了,再不濟,放到戰場上去,看到身邊的人死去,新兵變成了老兵,也就變得聽話了。


    但是真要是響馬的話,那就有些馬匪了,軍中的這些規矩,用在他們身上可能就不合適了,真要逼的這些家夥走投無路了,他們鋌而走險幹掉上司也不奇怪。


    “帶他們去測試一下他們的騎術,檢查一下他們的馬,人我不在乎,不聽命令就讓他們滾蛋,馬要留下來!還有,順便打聽一下他們的來曆!”


    對著而身邊的幾個親隨下了命令,祖大壽迴到自己的屋子。


    怎麽訓練新兵當然用不著他親自出麵,隻不過他還存了一點想從這些新兵中物色幾個可用的人的心思,所以才微微有些失望。


    新兵中一個遼東的人都沒有,他自然高興不起來。


    一個人在屋子裏想著自己的心思,一個親隨從外麵走了進來。


    “說!”


    “老爺,這些人不是普通的新兵!”親隨張了張口:“都是山東登州的罪囚,流放到這邊來的,他們來的時候就知道了,要麽立下軍功贖罪,要麽就死在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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